第36章 她的事朕一點都不想知道
第二天下午,孫良言來了掖庭,說是來拿他的鬥篷。
吳淑珍和賴三春殷勤地陪在他左右,臉都快笑僵了。
晚餘把洗好的鬥篷疊得整整齊齊還給他,再次向他表示感謝。
孫良言接過鬥篷,把晚餘上下一番打量,溫聲道:「晚餘姑娘這幾日過得可還好,有沒有遇到什麼麻煩?」
晚餘朝賴三春看了一眼。
賴三春心裡咯噔一下,隨即又恢復了淡定。
他有江晚餘的把柄,他怕什麼。
江晚餘要是敢在孫總管面前告他的狀,他就把她的秘密抖摟出來。
看看到時候是誰倒黴。
晚餘淡淡收回視線,對孫良言搖了搖頭,打著手勢說自己在這裡挺好的,大家都很照顧她。
孫良言說:「沒有就好,倘若有人欺負你,你一定要告訴我,不用有任何顧慮。」
說著也看了賴三春一眼,又把目光轉向吳淑珍:「前天浣衣所弄壞淑妃娘娘衣裳的事咱家也聽說了,你是宮裡的老人兒,怎麼連這點小事都管不好?
咱家奉勸你幾句,別以為在掖庭就可以玩忽職守,應付了事,回頭要是捅了什麼大簍子,別說你資歷老,就算有免死金牌,該掉腦袋照樣掉腦袋。」
他明明是教訓吳淑珍,賴三春卻明顯感覺他是在指桑罵槐,陪著乾笑了幾聲。
孫良言適可而止,又叮囑了晚餘幾句,就拿著鬥篷走了。
走出好遠,一回頭,發現晚餘還站在原地看著他。
孫良言心裡怪難受的,回到自己在乾清宮的值房,閂上門,把鬥篷打開,從裡面翻出一張字條,看完之後,半天沒有回神。
「師父,皇上找您呢!」小福子在外面叫他。
孫良言忙將那張紙條丟進炭火盆裡,調整了一下表情,到南書房去見祁讓。
他去拿鬥篷是事先請示過祁讓的,祁讓見他回來,皺眉道:「掖庭才多遠,你竟去了這麼久,朕瞧著你這老胳膊老腿是越發的不中用了。」
孫良言噎了下,心說自己滿打滿算才三十八歲,怎麼就老胳膊老腿了。
分明是皇上急著知道某人的情況,才覺得時間難熬。
他想起晚餘夾在鬥篷裡的那張紙條,不禁有些猶豫。
祁讓不耐煩地屈指敲擊書案:「你也啞巴了不成?」
孫良言忙定了定神,躬身道:「皇上息怒,奴才想事情走了神。」
「什麼事?」祁讓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低頭繼續批他的摺子。
孫良言說:「是關於晚餘姑娘的事,奴才怕皇上不愛聽。」
祁讓擡起頭,冷笑一聲:「行啊孫大總管,跟朕玩欲擒故縱是吧?」
「奴才不敢。」孫良言跪倒在地,「皇上恕罪,奴才不是故意吊皇上胃口,是因為奴才聽說的這件事和賴三春有關。」
「賴三春?」祁讓皺了皺眉,「他怎麼了?」
孫良言往前跪行兩步,小聲道:「他看上了晚餘姑娘,說是今晚就要和晚餘姑娘入洞房。」
祁讓手一抖,一滴硃砂落在奏摺上。
鮮紅的顏色,刺得他眼睛眯起來。
書房裡半天都沒有一點聲音,孫良言跪在地上,一動不敢動。
良久,聽到頭頂傳來一聲嗤笑:「挺好的,她不是想找個如意郎君嗎,朕瞧著賴三春挺合適的。」
孫良言吃了一驚,壯著膽子擡頭去看祁讓:「皇,皇上是當真的嗎?」
祁讓面色已恢復如常,把方才的奏摺扔在一旁,又重新拿了一本翻開:「下去吧,關於她的事以後不要再和朕說,朕一點都不想知道。」
「可是……」
「沒有可是,出去!」祁讓厲聲道。
孫良言無奈,隻得爬起來退了出去。
賴三春是聖母皇太後的救命恩人,當年割過自己的皿給聖母皇太後喝,皇上不想對外聲張,私下裡給了他一塊免死金牌。
這事兒宮裡沒幾個人知道,賴三春卻仗著免死金牌作威作福了這些年。
以前偶爾也有人告到皇上這裡,皇上念著他是聖母皇太後臨終特地關照過的人,對他也就小懲大誡,沒有真把他怎麼樣。
可如今他要動江晚餘,皇上居然也能忍。
難不成一個伺候了他五年的大姑娘的清白,還比不過那點子割皿的情分?
他要真不在乎,幹嘛要死要活地把人留在宮裡?
孫良言搖頭嘆息,心裡急得像螞蟻爬熱鍋。
怎麼胡盡忠一枝梅花都能把皇上哄去掖庭,自己卻不能?
難怪皇上要把大總管的位子給胡盡忠,看來自己確實沒那孫子腦筋靈光。
書房裡,祁讓好半天都沒有動靜,直到天黑,才自己走出來,用了晚膳回寢殿歇息。
敬事房趁著他用晚膳的時候端了綠頭牌過來請他翻牌子,不知怎的又惹到了他,晚膳也沒吃幾口。
回到寢殿,正要對著龍床挑剔一番,發現鋪床的宮女有點眼熟,仔細一看,竟是那個病了多日沒來當值的雪盈。
祁讓對身邊的宮女都不甚在意,隻是知道雪盈素來和晚餘交好,才對她稍加留意。
這會子見到她,難得緩和了臉色,坐在床邊問道:「你的病好了?」
「多謝皇上關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雪盈跪在地上回話,「多日不見,皇上聖躬可安?」
祁讓沒回答,視線被她頭上一根鑲素色珍珠的銀簪子吸引。
「這簪子好像不是你的。」他漫不經心道。
雪盈忙拔下簪子雙手呈上:「皇上好眼力,這簪子是晚餘的,她出宮之前,把她的東西都給了奴婢,叫奴婢留著做個念想,隻是沒想到……」
她說到這裡停下來,臉色有些惶恐。
祁讓的臉色也冷下來,伸出兩根手指把那簪子拈起來,淡淡道:「你先下去吧!」
雪盈應是,起身退了出去。
孫良言守在外面,見她出來,忙小聲問:「怎麼樣,皇上看到你什麼反應?」
雪盈道:「皇上拿走了那根簪子,什麼也沒說就讓我出來了。」
孫良言不禁有些失望,抱著拂塵道:「再等等吧,興許正醞釀著呢!」
話音未落,寢殿裡的燈滅了。
皇上居然就這麼睡了。
「孫公公,這可怎麼辦?」雪盈擔憂道。
孫良言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小福子在一旁猶猶豫豫道:「要不然,找胡二總管討個主意?」
孫良言瞪了他一眼。
小福子驚覺自己這麼說會讓師父很沒面子,便縮縮脖子退了回去。
孫良言卻又瞪他:「站著幹什麼,你倒是去找他呀!」
小福子很是無語,心說師父的心思快和萬歲爺一樣不可琢磨了。
寢殿裡,祁讓躺在床上,將那根簪子握在手裡來回摩挲,彷彿那不是一根簪子,而是美人兒的纖纖玉指。
四周一片黑暗,他眼前浮現的卻是十根凍得像胡蘿蔔一樣的手指。
那十根手指撫摸過天底下最柔軟的綢緞,也解開過天底下最尊貴的龍袍。
如今卻要去碰觸一個沒根的老男人的身體。
這個念頭就像火星子一樣引燃了他周身的皿液。
他心底升起騰騰怒火,掀開被子下了床,準備叫人更衣,才發現自己的衣裳根本就沒脫。
他穿上鞋,摸黑出了寢殿,猛地拉開了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