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迷霧重重
沈弗寒赫然睜開眼睛,從夢中驚醒。
窗外,天邊已泛起一層淡淡的、柔軟的白,慢慢吞噬黑夜。
借著這淺淡的光,他望向躺在床榻的人。
溫嘉月正側身背對著他,一隻手搭在紅色被衾上,護著昭昭。
內人早逝,女兒早夭。
腦海中浮現出夢裡的字句,驅使著他走下長榻,站在床榻邊。
溫嘉月睡顏安恬,呼吸均勻綿長。
昭昭扭了扭身子,哼哼唧唧地握緊小拳頭。
似是感知到女兒在亂動,睡夢中的溫嘉月輕輕拍了拍她,像是安撫。
沈弗寒靜靜地望著母女倆。
床榻寬大,她們隻佔了很小一片地方,再躺兩個他也綽綽有餘。
沈弗寒便也聽從內心的聲音,掀開被子躺了上去。
他撥開她散亂的長發,薄唇緊貼她的後頸。
是溫熱的。
腦海中翻湧的思緒便也隨之沉澱下來,他靜心思索。
第一個夢隻是一幅關於溫嘉月的畫像,暫且忽略。
第二個夢,出現了她的牌位。
第三個夢,他從夢裡的自己口中得知她早逝的消息。
沈弗寒嘆了口氣。
可是僅靠這些,完全推測不出她早逝的年紀,更不知曉她去世的原因,迷霧重重。
他以為將改姓一事提前,便能避開,可是現在看來,並不是。
夢裡的一切並不會跟隨他的想法走下去,彷彿不管他做什麼,都無法阻擋。
門外傳來輕淺的敲門聲,提醒著他該去上值了。
沈弗寒回過神,洗漱之後便離開了。
在大理寺忙了一日,臨近下值,上峰李大人設宴相邀。
沈弗寒不好推辭,便答應了。
走出門去,他看向思柏,吩咐道:「你先回府告訴夫人一聲,我晚些回去。」
思柏點頭應是。
「對了,還有一事,」沈弗寒叫住他,「這兩日你去尋一個能看得懂唇語的人。」
思柏一頭霧水地應了,有些奇怪,大理寺辦案,竟然還要精通唇語?
他提前回到侯府,和溫嘉月說了一聲。
溫嘉月點點頭,沈弗寒不在,她反而更自在。
正想派人去常樂院知會一聲,沒想到沈弗念已經帶著沈成耀過來了。
溫嘉月詫異道:「你今日來得倒是早,我正想差人告訴你,侯爺今日有應酬。」
沈成耀一改方才的頹喪之氣,眼睛都亮了,今日舅舅不用教他了!
但是娘親在場,他不敢表現出來,望天望地,勉強壓制住笑容。
沈弗念道:「那我和耀兒用過晚膳之後再回去。」
溫嘉月欣然應允。
吃到一半,沈弗念和她商量道:「大哥事多,我便想著請一位夫子教導耀兒,待他休沐的時候再抽空教耀兒,你覺得怎麼樣?」
這個計劃她早就想好了,隻是一直沒有施行。
畢竟耀兒現在還沒五歲呢,開蒙略早,但是這段時日有大哥教導,她覺得兒子開竅了不少。
隻是每日都要麻煩大哥,她覺得過意不去。
每日辦差已經夠累了,還要抽出半個時辰教耀兒念書,實在太累。
溫嘉月卻勸道:「我覺得侯爺還挺甘之如飴的,若是他主動提起此事,你再請夫子也不晚。」
她已經習慣了每晚和她們母子倆用膳,起碼有說話的人了。
若是飯桌上隻剩沈弗寒,她有些不適應。
沈弗念想了想,道:「也是,等耀兒五歲再說吧,讓他多受點熏陶。」
一直豎著耳朵聽她們說話的沈成耀頓時垮了臉,他還以為他以後不用每天見舅舅了。
打擊太沉重,他悄悄抹起眼淚。
沈弗念給兒子夾菜,一偏臉便瞧見他哭得抽抽搭搭的,怒道:「你哭什麼哭!」
沈成耀聞言,頓時不管不顧地放聲大哭,邊哭邊控訴。
「舅舅、舅舅太兇了……我不要舅舅!嗚嗚嗚……」
沈弗念一拍桌子:「閉嘴!」
沈成耀立刻閉緊嘴巴,肩膀一聳一聳的,淚珠卻在啪嗒啪嗒地掉。
溫嘉月蹙眉道:「三妹,你好好說話。」
她抽出帕子給耀兒擦淚,關切地問:「舅舅兇你了?」
「他、他每句話都在兇我,」沈成耀忍不住又哭起來,「舅舅太嚇人了!」
沈弗念擰他耳朵:「你這個小兔崽子,舅舅就算兇你也是為你好,你應該知恩圖報。」
溫嘉月卻不太相信這番說辭,沈弗寒對孩子還是很有耐心的。
面對昭昭的時候,他臉上甚至還會浮現淺淺笑意。
「耀兒別哭了,」溫嘉月溫聲道,「等舅舅回來,我一定好好問問他,以後絕對不會兇你了。」
沈成耀面露希冀:「真的嗎舅母?」
溫嘉月點點頭,讓丫鬟帶他去洗臉。
見耀兒走了,她這才正色看向沈弗念。
「三妹,你不要總是在耀兒面前說侯爺的壞話,不然他會更怕他的。」
「我這不是為了耀兒好嗎?」沈弗念嘆了口氣,「他從小沒爹管教,我怕他長大之後心野了,有舅舅管教也行。」
溫嘉月蹙眉道:「可是被壓製得狠了,他也會生出逆反之心。若是為了討你歡心,當面一套背後一套,豈不是更可怕?」
沈弗念若有所思:「你說的有道理。」
「他還小,不要逼他太緊,」溫嘉月道,「我也會勸勸侯爺,以後對耀兒溫和一些。」
送走母子倆,溫嘉月梳洗之後抱著女兒躺進床榻。
今日昭昭白天玩得久,晚上剛玩了一會兒便犯困了。
溫嘉月輕拍著她的背哄睡。
昭昭快要睡著時,外頭忽的傳來行禮的聲音。
溫嘉月看了眼女兒,見她沒有驚醒,鬆了口氣,繼續哄睡。
沈弗寒很快便進了屋子,直奔內室。
溫嘉月「噓」了一聲,壓低聲音道:「昭昭快睡著了。」
沈弗寒頓了下,放輕腳步聲走向她。
濃重的酒氣很快飄了過來,溫嘉月微微蹙眉。
「侯爺先去沐浴吧,別熏到昭昭了。」
沈弗寒卻沒應聲,站在床邊注視著她。
向來清冷的神色像是有了裂痕,眸中藏著她看不懂的情緒。
溫嘉月奇怪地問:「侯爺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