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煜變虛僞了。
他以前葷話張口就來,不像現在,還知道找一個借口鋪墊鋪墊。
進步了。
周喜彌在心裡默默給他評價。
蔣煜話是這麼說,眼神裡的隐晦火苗卻沒有被清淡的白粥潑滅,反而在周喜彌的沉默裡愈加旺盛。
他問出那個問題的同時,他的身體微微朝她敞開。
仿佛隻要她說出那個好字,他便會将她一把抱起,抱着她往卧室走。
不長的途中他可能會說些什麼,也許是日常,也許是調情,又或者什麼都不說,将所有的多餘的語句封堵在兩人相連的唇間。
像從前無數次那樣。
周喜彌别開臉,目光觸及落地窗外郁郁蔥蔥的大樹,樹葉在微風和烈日下翻滾,像極了微光粼粼的綠潭水面。
看着清涼幽深,碰上去卻十分燒人。
夏天于她而言是個壞季節。
将近三年前,周喜彌哄好蔣煜後,一場不明所以的冷戰終于落下帷幕,她又搬了過來,從那天以後有過很長一段時間,她天天呆坐在落地窗前。
她有時候會拼圖,有時候會聽歌,但更多時候她是抱着膝蓋聽樹葉刷刷作響,獨屬于夏天的沙錘聲。
蔣煜很滿意她這副模樣。
他經常會在天邊昏黃時來到她身邊,一邊說着他會處理好一切,一邊脫她衣服。
周喜彌看過落日是怎樣搖搖晃晃墜入黑暗。
她迷茫過好一陣。
但在孤立無援的情況下,蔣煜的一句接着一句地哄騙多少有些用,她一度将他當作了真正的救命稻草。
直到黃佳佳告訴她真相,她才有餘力慢慢思考蔣煜那時的一切所作所為。
蔣煜很狡猾。
他會利用一切能拿捏她命脈的證據,将她一步步逼低下頭。
無論是之前還是現在,這一招他屢試不爽。
她也屢次沒辦法抵抗。
周喜彌出神的時間太久了,蔣煜有些不高興,他指節微微曲起,在即将落在黑白岩闆上又遲疑地停住。
他如周喜彌所吐槽過的,像個溫室裡的花朵,一年四季呆在空調房。
面前的落地窗基本不開,風吹進不來,朝陽升起的光線卻能如魚的水般流進來。
蔣煜不喜歡在客廳裡放茶幾桌子等礙手礙腳的玩意,不過有段時間周喜彌迷上了拼圖,他便随她買了一個茶幾。
月白色的茶幾成了天然的反光闆,穩穩接住侵入的光線,金燦燦的陽光經過折射分散開來,柔柔暈染在她臉上。
周喜彌的側臉很好看。
她睫毛不長,但天生微微上翹,添了幾絲靈氣天真,臉型流暢,下颌線柔和清晰,鼻子小巧精緻,盯着前方發呆的模樣像極了一隻懵懵懂懂的小貓。
皮膚白皙緊緻,黑亮的頭發長了,尾部還燙了微卷,托了這張挑不出什麼毛病的臉,不經意散落在臉頰邊的幾根頭發都像是精心擺放過。
她一動不動,烏發白膚的美人有了偏愛她的陽光,一眼t望去仿佛被裝進油畫的憂郁美人。
靠近了,還能聞到油畫油滋滋的奶油味。
蔣煜暗暗感歎自己是有眼光的。
不像周喜彌。
挑男人和衣服的眼光跟被恐龍挖了眼睛似的,糟糕至極。
他扪心自問,她今天挑的衣服很适合。
白色襯衫材質很好,如雲紗般包裹她的皮肉,顔色純淨不透,搭配上一條灰色西裝褲,單看臉,妥妥一名精明幹練的職業女性。
可她偏偏頭上頂了一個鴨舌帽,還是一頭白色賣萌的小羊。
兩者混搭就像把意大利面和麻婆豆腐搭配着吃——不着邊際。
“不用了,我不喜歡拼圖。
”
周喜彌說話也像職業女性那樣客氣,沒有溫度。
“嗯?
”
蔣煜忽地放下指節,有一下沒一下敲着桌面,問她為什麼。
周喜彌底子裡是一個沒什麼耐心,脾氣有些急躁的人。
至于為什麼現在人人都說她情緒穩定,那隻是因為她倒黴慣了,也懂得她發脾氣的結果利大于弊,不得已才忍氣吞聲,忍着忍着就習慣了。
她的情緒比起說是平靜,很像是對自己的人生無語到絕望随意感。
于是在外人眼裡她就成了一個四大皆空的“小佛姐”。
拼圖隻算一個她排解心理壓力,打發時間的工具。
如今她過得很好,除了蔣煜,她壓根沒什麼過不去的坎,自然對拼圖失去了興趣。
她張了張嘴,看了眼等她給拼圖一個變心理由的蔣煜,将心裡話縮縮減減,小聲道。
“沒什麼,就是不喜歡了而已。
”
“不喜歡拼圖。
”蔣煜喃喃似的重複一句,抿着唇角看着她,輕哼一聲,“我看你是不喜歡這棟别墅裡的所有東西。
”
她被蔣煜跌宕起伏的情緒弄暈了,應聲擡頭:“蔣總這是什麼意思?
”
蔣煜卻又變回之前收斂的狀态,淡淡道。
“陪我看電視。
”
周喜彌謹記自己今天來的目的,下了椅子小跑幾步叫他:“蔣總。
”
聽到她的聲音蔣煜輕皺眉間,一手提起她的襯衫領子,她後面的話卡在喉嚨裡,隻能被動地跟在他旁邊往沙發處走。
“蔣總。
”
等蔣煜松開她,她有了體面說話的機會實在沒有耐心繼續與他虛以逶迤,直接将心裡的話全盤托出。
“你和我心裡都明白我今天來這裡的原因,就沒必要寒暄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