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鶴引不知長公主是怎麼說服慕南王,讓他不要再多管閑事的,也不知她與伽遠山都說了些什麼……
一刻鐘後,伽遠山在前帶路,沈南煙一行人徑直朝城南行去。
“大人,咱們要一起去嗎?
”
瞧着漸行漸遠的隊伍,尉鶴引從地上爬起來,用力甩了下袖子,“先去吏部,再去伽遠山府邸。
”
“是。
”
……
進了伽府大門,沈南煙在雲夢與流螢的攙扶下,直奔内院。
眼見救星來了,伽蘭娜身邊的丫鬟趕忙迎了上去,“奴婢雲舒,見過長公t主,公主萬福金安。
”
匆匆瞥了她一眼,沈南煙邊走邊道,“本宮記得你,你家小姐是怎麼落的水?
眼下情況如何了?
”
雲舒慘白着臉緊随其後,“回長公主,那個留在晉陽王府的徐老太醫,聲稱能徹底治好晉陽王的病,隻是還缺一味藥引……”
“晉陽王對徐老太醫的話深信不疑,他說缺的那藥我們伽府有,今日便帶人來尋我家小姐了。
”
“伽府上下并不知道晉陽王的左手已經能動了,便由着小姐在花園與他獨處……”
“等奴婢聽到動靜沖過去時,就見我家小姐正在五六尺深的水池裡掙紮呢……”
丫鬟雲舒使勁兒吸了吸鼻子,咬牙切齒地道,“公主殿下,一定是晉陽王拿不到藥引,惱羞成怒,把我家小姐推下了水池。
”
“沒有證據的話不要亂說,小心禍從口出!
”
“是!
奴婢謝長公主提醒!
”
“……”
來到卧房,沈南煙将所有人都擋在了門外,反鎖房門,迅速繞到屏風後面。
見伽蘭娜昏迷不醒,情況十分危急,沈南煙趕緊從空間取出各種輔助機器人,檢測伽蘭娜的生命指征和胎兒情況。
糟糕,溺水導緻她肺部受到了嚴重的傷害,由于大腦缺氧時間太長了,她現在已經是持續性植物狀态。
應該是因為腹中的胎兒,她才頑強地撐着一口氣……
沈南煙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心中不禁有些觸動,這或許就是母愛的力量。
眼下伽蘭娜這種情況她能做的不多……至于她到底能不能醒,還是要看她的意志力。
不過萬幸的是她腹中的胎兒還活着,隻是情況不是很好,還不到三十周,并有了宮内缺氧的表現,必須盡快手術把他取出來。
情況緊急,根本來不及做其他準備,冒着感染的風險,手術機器人馬上開始剖腹,沈南煙在一旁随時準備搶救胎兒。
不多時,一個小小的、紫紅色的嬰孩終于被她取出,是個女嬰,一如沈南煙所料,這新生兒狀況十分不好,沒有啼哭,亦沒有呼吸。
手術機器人自顧自地關腹,沈南煙則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新生兒身上,她迅速為他清理氣道,使勁兒拍打他的足底……
見還是沒有反應,沈南煙不得不為他進行體外心髒按摩……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累了一天,身體本就虛弱的沈南煙雙腿漸漸開始發軟,額頭慢慢浮上一層細密的冷汗。
……
夜色沉沉,風聲陣陣。
伽府後宅,除了慕容澈與伽遠山所信任之人,所有人皆被趕到了主院兒門外。
慕容澈一臉怨念地坐在檐下的太師椅上,轉頭望着一直畢恭畢敬站着的伽遠山,猩紅的眼裡滿是陰鸷憤恨之色。
“長公主操勞國事,殚精竭慮,身心疲累,幾次險些小産,每日一碗的安胎藥就從沒斷過……”
“今日她耗盡心神,力挽狂瀾,這才沒讓西市之禍變得不可收拾!
”
“可你伽遠山呢,飽讀詩書,張口閉口仁義禮數,自诩心中裝着君王天下,百姓疾苦……卻自私的讓她冒死為你女兒診病?
”
“哼,本王拿她沒辦法,不代表本王奈何不了你們!
我煙煙今日但凡有個什麼意外,本王要你伽氏滿門陪葬,要你西夏王權來祭她哀思!
”
聽得此言,伽遠山身子一晃,直接從台階上滾了下去,腦袋裡“嗡”的一聲,眼前瞬間一片漆黑……
他蜷縮成一團躺在地上,雙眼雖然半睜着,卻好半晌沒能動彈。
是啊,朝廷有許多想拉攏他一起對付長公主的大臣。
他們不厭其煩的,一日複一日地往他書房送有關長公主的情報。
他對他們說,他不想參與其中,他隻想遠離塵嚣,做個心無雜念的文人,一生與書香筆墨為伴。
可到最後……那每一封信箋他都看了。
他原是看不慣賤婦之流,牝雞司晨……想從中找到些蛛絲馬迹,印證自己的觀念和想法是對的。
可結果卻發現,那從泥沼漩渦中爬出的年輕女子,着實堪當大用,甚至鮮少有男子比她更有膽魄智慧……
是以,通過那些信箋,他還知道了,長公主身體孱弱,懷胎不穩,時時刻刻都處于危險之中……
可就算如此,即便他知道西夏朝堂,西夏百姓需要她……他還是為了一己之私,舍棄了尊嚴,不顧一切的,不擇手段地将人請到了府中。
他伽遠山配得上自私二字,配得上無恥之詞,更配得上卑鄙小人的名頭。
雲夢雙手環兇立在檐下,語氣盡是鄙夷,“沒死就起來,我家公主不在,你裝模作樣的給誰看?
”
流螢忽地蹲下,揪着他的衣襟将人拎到了眼前,牙齒咬得咯吱作響,“臭老頭,你趕緊多磕頭拜拜,祈求我家主子無事……”
“但凡我家主子,還有我家主子腹中的小殿下有半點兒意外,老娘屠你滿門!
”
“行了……”明淵彎身,扯着流螢的胳膊将人提了起來,“萬一這人被你吓壞了,回頭他怎麼兌現跟長公主的承諾?
”
“可是……”
“别可是了,這裡有我們守着,你趕緊尋個地方給公主熬碗安胎藥過來。
”
是啊,有備無患,她得趕緊去準備安胎藥!
……
不多時,伽遠山吃力的爬起來,踉踉跄跄地走到卧房門前,撲通一聲雙膝跪地。
因着方才那一摔,他額頭磕在台階上,撞出了一道口子,鮮皿沿着他慘白的面頰緩緩而下……
每每有皿珠砸在地上,他便在心中默默起誓,他伽遠山此生,必不負長公主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