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李玄霸拉着李淳風趕到太子營帳時,營帳裡已經隻剩下李建成自己一人,薛萬徹和韋挺等人已經不在,陸南風和封若雲也不見蹤影。
見李玄霸和李淳風掀開帳簾走進來,李建成神色淡然,隻随意掃了一眼,微微一颌首,算是打了個招呼。
看他神色,似乎并沒有因為李玄霸的遲到而生氣,但李玄霸對自己大哥實在是太了解了,幾乎第一時間就發現他在強忍着怒意。
不過李玄霸現在心情非常好,對大哥的冷淡并不在意,甚至嘴角還挂着一絲收斂極好的淡笑。
他快步走到一旁案後,大咧咧的坐下,這才擡頭問道:“大哥,可是蕭後有消息了?
”
“嗯!
”李建成放下茶杯,看了眼李玄霸,目光一轉,落在了李淳風臉上:“李道長,不知可否麻煩你走一趟?
光是陸先生自己,本宮有些不太放心。
”
李淳風并未入坐,他心思細膩,瞬間就聽出了李建成言語中的變化,以前李建成與他說話時,都是自稱“我”或是“建成”,可是現在卻自己稱“本宮”。
他略一琢磨,心裡就有數了,這是在隐晦的警告自己要謹守身份呢!
李淳風瞄了李玄霸一眼,臉上微微一笑,朝李建成打揖道:“殿下既有吩咐,貧道自當效命,隻是不知
貧道那師弟現在何處?
”
李建成見李淳風如此識趣,臉上神色不變,語氣卻放松了些,點頭道:“陸先生剛走,道長現在出營往北走,應該還趕得上。
”
“哦?
”李淳風眉毛一挑,笑道:“既如此,那貧道就不磨蹭了,這就去尋陸師弟。
”
李建成點了點頭:“有勞了。
”
李淳風微一躬身,又朝李玄霸笑着點了點頭,轉身出了營帳。
屋裡隻剩下兄弟二人,李玄霸不是笨蛋,也看出自己這位大哥對李淳風的态度有所變化,他略一思索,心裡有了猜測,自己這大哥恐怕是怪李淳風跟自己走得太近了!
他眯了眯眼,臉上神色不變,隻當沒看出來,等李淳風腳步遠去後,營帳中靜了下來。
李建成也不說話,隻低頭抿茶,眼中時有精芒閃過,似乎在思索着什麼,氣氛倒也不算尴尬。
沒多久,一個侍衛端着食盤走進來,上面擺着一隻冒着熱氣的烤雞,半個豬腿,還有一個鶴嘴酒壺和一隻酒杯。
這侍衛腳步很輕,走起路來輕盈且富有節奏,他目光低垂,直接走到李玄霸身前,将手中食盤輕輕放在案前,緊接着又無聲的退走。
按大唐軍法,軍中禁酒,違者軍法處置。
當然,所謂規矩,都是對下面人用的,對李建成兄弟來說,完全就是擺設。
見李建成在發呆,李玄霸也不打擾,隻一把拎起烤雞
大口吞咽。
好一會兒過去,李建成從思緒中回過神兒,瞟了眼李玄霸,見他正吃得滿嘴流油,他輕輕搖了搖頭,也不說什麼,隻坐在墩上,一邊自斟自飲清茶,一邊不知道在想着什
麼。
李玄霸很快把整隻雞都吃光,又啃了幾口豬腿,他這才打了個飽嗝兒停下,先是給自己倒了杯酒,一仰頭飲盡,放下杯後,才扭頭看向李建成,不解的問道:“大哥,何須
如此麻煩,兄弟我一個人……”
李建成淡淡地出聲打斷:“人外有人,山外有山,焉知蕭後身邊,亦或世民身邊,就沒有出神入化的高手?
君子不立危牆,以你我身份,這種事情何須親身犯險?
”
李玄霸一窒,雖然心裡不服,卻不再說話了。
李建成放下茶杯,在帳中來回踱了幾步,走到李玄霸身前,見他神色有些不愉,不由搖頭,恨鐵不成鋼的說道:“你呀你!
說你年輕還不服氣。
大哥問你,咱們李家冒着全
家殺頭的風險造反打江山,為的是什麼?
”
李玄霸一怔,這還用想,不就是父皇的野心麼?
李建成看他神色,就猜到了他心裡所想,挑眉道:“你是想說,父皇有野心,為了得天下吧?
”
李玄霸點頭,疑惑道:“難道不是麼?
”
“呵……”
李建成失笑搖頭:“我們李家門閥世家……所謂的富貴、權勢,咱們李家缺麼?
何必冒着殺頭的危險造反?
”見李玄霸有些發愣,李建成臉上露出淡淡的苦笑,歎道:“其實不是咱們想造反,而是楊廣把天下弄的實在太亂了,為了自保,咱們不得不反。
否則若被别人得了天下,會
容得下咱們?
”
李玄霸到底是年輕人,而且醉心武功,對這些事情還真沒想過,此時聽李建成一說,他突然有種醍醐灌頂之感,隻是心裡還是有些疑惑,總感覺哪裡似乎有些不對勁。
李建成見他神情中透着茫然,又搖頭輕歎了一聲,說道:“四弟,我說這些不為别的,隻是想告訴你,咱們之所以造反,其中固然有父皇的野心,但更多的還是逼不得已。
你要知道,既然是冒險,就有可能失敗,如果有必要,無論是大哥我,還是父皇,再大的風險咱們也敢闖一闖。
但是有膽氣,并不代表着我們非要去冒險。
既然有能力調
遣他人去為咱們辦事,我們又何必親自上陣?
坐享其成難道不好麼?
”
李玄霸愣了愣,好一會兒才緩緩點頭。
不得不說,李建成這一番話說得很有道理,既然能坐享其成,又何必非要把自己置于險地?
但李玄霸還有些不服氣,他并不認為這天下間有什麼事情能威脅到自己,所謂險地,無非是對凡人而言罷了。
所謂的恃才傲物,說的就是他這樣的。
不同的是,他之所恃,不是才華,而是超強的武力和比武功更加玄奇的神力。
李建成看他神色,就知道自己說了半天,他并沒聽進去,無奈之下,他隻能歎道:“也罷,你二哥素來機智多謀,身邊恐怕也有能人。
你既然呆不住,就跟去看看吧,萬一
有事也好暗中照應!
”
李玄霸一聽有架可打,大喜道:“好!
”
說着,他起身就要朝外走。
李建成連忙伸手一把拉住,嗔道:“你急什麼,我話還沒說完呢。
”
李玄霸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賠笑道:“大哥,你說,你說。
”李建成瞪了他一眼,見他滿臉賠笑,把到嘴邊的訓斥咽了下去,哭笑不得的搖了搖頭,這才正色叮囑道:“此行你在暗中,能不動手,盡量不要出手。
切記,非不得已,不
得變身。
如果逼不得已變身的話……”
說到這裡,李建成眼中閃過一絲寒光。
李玄霸呲牙一笑,會意的點了點頭,笑道:“大哥,我省得了!
那我這就去了!
”
說完不等李建成回答,他便一陣風兒地快步走了出去。
************大運河的開鑿,雖因麻叔謀等負責開河的将領濫用民力,一路搜刮而飽受百姓诟病,但是客觀上,它确實是溝通南北,為南北交通産生了極大便利,沿河碼頭、城鎮,也
因之變得繁榮起來。
偃師,就是隋唐時候大運河經過的一個渡口。
這水的來處倒也巧,正是西苑一帶。
由西苑引谷、洛二水,經偃師和鞏縣之洛口而入于黃河,此段河道是當時的陽渠道。
偃師也是很古老的地方了,春秋戰國時候就存在。
事實上做為當時的“中原”,古老的曆史城池随處可見,不過很多地方卻并未因曆史的悠久而富庶、規模也未見得比古時
候更大。
偃師當時就是一個貧窮的、很小的縣城,随着運河開通,這裡才漸漸繁華起來。
從這一點上來看,楊廣開鑿運河,雖然過在當代,但卻利在千秋。
偃師河口碼頭,已是夜晚時分,碼頭上停泊着十幾條大小船隻,随着河水的起伏輕輕蕩漾着。
其中一條中型貨船,仿佛是一條南來的商船,可以看到甲闆上也堆滿了貨物
,用繩子綁縛得緊緊的。
船艙門縫中隐約透出一線燈光,暗淡枯黃的燈影,随着船身而輕輕搖晃着,仿佛随時都會熄滅一樣。
艙中,此時正有四個人在悄悄議事。
其中兩人坐着,另外兩人垂手而立,微微欠身,站在他們面前。
燈光下,照着坐着的兩人,其中一人穿一身女裝,隻是普通的民裝,但穿在此女身上卻絲毫掩飾不住她的
絕世容顔。
其實如果有可能,她倒想換一身男裝,女扮男裝。
但是,以她的容貌,哪怕是穿一身乞丐的破衣爛衫,也無法掩飾那種絕代芳華。
她,很美,但算不上絕美。
至少楊朔見過的宓妃,以及如今的封若雲,可能都要比她美麗些,甚至就算身材,也是各有千秋,不遑稍讓。
但是,她就是有一種奇異的魅力,無法言喻,卻确實存在。
你隻要見到她,就會明白,所謂的女人味兒倒底是什麼。
她的眉不算絕美,她的眼也不算絕美,她的五官分别拿出來,哪一樣都不算絕美,可這五官組織起來,也看不出細微處與别人能有多大的區别,可就是有一種極特别的女
人味兒,那是一種叫男人看了,馬上就會想到床的滋味。
她,就是蕭後,古往今來,天上地下,唯一一個,一女侍五帝的蕭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