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員外的死很快就在沂州城内傳了開來,當然,這些消息不會是從知府衙門内流傳出來的,為了維穩,蔣園不會這麼笨。
所以這件事情就是兇手捅出去的。
很容易就能推斷出來,隻有兇手才希望天下大亂。
蔣園自然不能讓事情惡化的不可收拾,一拍桌子,全力追查這起惡性案件的幕後兇手。
嘴上說得好,但是心裡跟明鏡似的,他這是再為吳熙争取時間。
官方給的壓力越大,反過來說,吳熙的壓力就越小,那麼富戶的壓力就會被無限放大。
因為,很明顯,這就是一起針對富戶的報複行動。
全城的人都明白,就連富戶自己心裡都明白。
但是,他們現在夾在知府大人和推官大人中間,也很為難,現在再加上不明身份的殺手,可想而知他們的壓力有多大。
富戶們現在就在等推官大人能站出來給他們主持公道,可是一個早上過去了,就是不見人露面。
派出去的人回來說,根本沒有見到推官大人,據管家順,昨夜裡推官大人偶感風寒,現在正在調養,不宜見客。
但是府邸周圍黑壓壓一片全是打手護院,圍的裡三層外三層,連隻鳥都飛不進去,在這些人的身影中,隐約能看見黑虎的身影。
黑虎是誰啊,那可是江湖上有名的快刀手,殺人的時候,隻出一刀,從來都沒有見過他使出第二刀的,因為那些人已經死了。
一個風寒能把黑虎請來鎮守宅子,推官大人的做派恐怕是小題大做了。
大家心裡都明白,昨天夜裡的刺殺行動委實吓到了這位心比天高的大人。
沒了主心骨,聯盟自然就會瓦解,但是那些富戶時時不忘推官大人交代給他們的事情,不知道大人究竟是個什麼意思。
别看人家現在縮在家裡不露面,要是這陣子過去之後,他們的噩夢就會開始。
會長都死了,他們堅持好像也沒有意義了。
每個人都在求神拜佛,不要讓這種事情落在自己的頭上。
可是這樣一點用都沒有,該來的還是會來。
小伍滿意的離開了議論的人群,去西關和大部隊回合,其他人也都陸陸續續的回來了,說道白天的事情,都一臉的興奮。
吳熙差人去給蔣園帶話,說一切都辦好了,有什麼需求直接上門去要,保證不會再有任何阻力。
要他在完成了這件事情之後就兌現他的諾言。
蔣園明顯很憤怒,前去傳話的王大麻子笑的嘴都扯到了耳根邊上,得到的回答很簡短,自己拉的屎,自己去解決。
王大麻子端着茶杯得手,差點沒劃出去,好在将主臨走的時候有交代,不管人家說什麼,接着就是,千萬不要動粗。
當王大麻子回去之後把這話氣咻咻的給将主學的時候,吳熙笑的前仰後合,說這是成了。
王大麻子很不理解,低着頭不說話,闆牙輕笑着走過來說道:“這些上位者的心思你還是不要猜了,等你猜透了,你就是将主了。
”
王大麻子趕緊擺擺手示意自己并沒有取而代之的野心,跟在将主的身邊隻是為了好好打仗,做一個真正的軍人。
闆牙笑笑說道:“擺好自己的位置就行,你就說為了發财也沒人說你貪财,這些人都是為了錢财來的,你也不例外,冠冕堂皇的話說的多了就有些假。
”
人家是将主身邊正兒八經的保镖,他隻不過是代替馮六做了個小隊長,手底下的人似乎也不鳥他,好像對他們的教官雷豹更有情結一些。
還有什麼可說的,命都是将主給的,自然就是他的人了,要是有什麼想法,他這個人算是白活了。
雨停了,太陽幾天沒露頭,一出來就炙烤着大地,在它照看下的生靈,又多了一些生氣。
蔣園這次沒有主動出面,隻是派了屬下到富戶的府上言語了一句,那些人很識時務,忙不疊地的開倉放糧,隻要是去領糧食的農戶,按照家裡土地的多少來決定領取多少種子,然後簽字畫押之後,這份合同就正式生效了。
雙赢的局面下,氣氛自然很好,根本沒有出現任何不愉快的因素。
沒用多長時間,糧食就分發完畢,富戶門算了一筆賬,等秋收以後得到的新糧,至少比現在多三成。
比往年的收成還要多一些。
因為今年州府免除了一些賦稅,能省下來不少。
一間很普通的茶坊裡,蔣園和吳熙相對而坐,面前擺放着一個茶杯,中間的火爐子裡正在煮茶。
闆牙就站在門外,和蔣園帶來的護衛有一句沒一句的聊着,不時的發出一些怪笑,就知道他兩個沒說什麼好話。
“年紀不大,下手還真黑。
”
蔣園一邊擺弄着茶壺,一邊說道,言語裡有責備,更多的是欣賞。
“給臉不要臉,那麼,就隻能用暴力解決了,更何況,您已經被人逼得走投無路了,苦于沒有把柄,一直沒有辦法走正常途徑來解決麻煩,所以隻有讓我代勞了。
”
“我哪裡讓你做這些事了?
”
“是我攀附權貴,行了吧?
”
兩人說完哈哈大笑了起來。
“說真的,老夫這個知府做的真是窩囊的厲害,還不如一個小捕快,要是這件事情再處理不好,恐怕仕途也就結束了。
說真的,老夫并不是留戀這把椅子,但是交到一個野心家的手裡,老百姓就沒有好日子可過了。
你的做法過于偏激,但是最佳的處理方式,老夫過于仁慈,沒有殺心,所以仕途走的并不順利。
你是個路人,拉完屎就要跑路了,可是留給老夫的這些問題很棘手,處理不好,烏紗帽照樣保不住。
”
蔣園就是個老好人,這些年對待百姓恨不得掏心窩子,但是疏于經營同事之間的關系,導緻人心向背,推官大人敏銳的發現了這個漏洞,于是開始經營自己的圈子,把蔣園排除在了權利之外。
正好劉敬梓又是本地人,運營起來得心應手,覺得知府這個這個位置他是坐定了,哪裡知道,半路殺出個吳熙,他的美夢一夜之間就全部破滅了。
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告假在家,甚至還清了保镖,貼身保護。
要說蔣園在這件事情的過程中也有一定的責任,有釣魚執法的意思,故意漏出破綻讓别人鑽,然後背地裡下死手。
“你放心好了,既然開了頭,就會有始有終,不會讓你難做的,畢竟我是一個強盜而已,你大可以把帽子扣在小子的頭上就好。
反正我也無意仕途,給弟兄們撈點外塊而已,不要緊的。
”
吳熙說的很淡然,依舊一副佛去了無成的樣子。
蔣園看他的樣子如同徐處仁是一樣的,恨鐵不成鋼,有一種腿打折扔在大街上的沖動。
但是,這是人家的個人意願,和自己沒有多少關系,指不定不做官,比現在活的潇灑自如,何必擠在一條破穿上打爛腦子,你死我活的呢?
想到這裡,對眼前這小子又高看了一眼,心裡沒有欲望,想着都是别人的事,不做作,很幹脆,對敵人毫不留情,對自己人百般的呵護,這樣的人就算是當強盜,也是一個正義的強盜。
“不再考慮一下了?
”
“心意已決,除非天下百姓需要我,要不然,我還是做我的強盜來的舒坦。
官軍有太多的束縛,我不習慣。
”
蔣園搖搖頭覺得可惜,但又無能為力。
“劉敬梓你打算怎麼處理?
”
茶已經煮好了,蔣園給吳熙倒了一杯,然後把自己面前的杯子倒滿,試探性的味道。
“這是你的問題,從這個計劃實行開始,就沒打算動他,你要想為百姓做事,那麼,劉敬梓就是你要翻越的高山,也是你的心病,隻有治好了心魔,你才算是突破了你自己。
劉敬梓是有高手護衛,隻要小子一個回合過去,他就已經成了一堆渣渣,這樣的對手還不夠小子看的。
但是那樣對你沒有半點的好處,這是一個好對手,希望我趕跑宋江的時候,你能親自為我送行!
”
一番話說的已經年過半百的蔣園無地自容,可不就是這樣麼?
一輩子唯唯諾諾,畏首畏尾,前怕狼後怕虎,什麼事都沒有做成過。
就他這個知府還是靠上了老丈人才坐的,這麼些年來,他好像失去了自己,從來都沒有出現過自己年輕的時候設想過的影子。
現在是時候找回自己了,雖然有些難度,但是成功的道路上從來都不是一帆風順的。
這小子看着年齡很小,但是心思缜密,完全就是一副大人模樣,什麼樣的人才能培養出這樣的天才。
“放心好了,老夫心裡有數。
”
說完喝了一口茶,還有些燙,拿涼水給口腔降了火,從袖袍裡取出一物,說道:“這是調動淮陽軍的虎符,既然你信任我,那麼,我也就信任你,除了孟洪的兩千本部人馬之外,其餘的都能随意調動,希望你能打一場漂亮的殲滅戰,把宋江這個禍害鏟除,我們也能消停點專心對付金人才是。
”
吳熙随意的接過虎符,扔給門口站着的闆牙,然後說道:“将熊熊一窩,你放心,淮陽軍這些年丢的場子,小子幫你找回來就是了。
”
蔣園見吳熙這麼随意的處理虎符,鑽心般的疼痛,但是自己已經做出了決定,就要承受這樣做的後果。
“你怎麼可以随意亂扔呢?
”
還是說出了自己擔心。
吳熙變戲法似的就把虎符從手裡拿了出來,問道:“你說的是這個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