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那幫大爺們全都朝我這邊觀望,眉頭緊蹙,紅姐臉上好看不到哪裡去,但卻仍然維持着甜美的笑容。
她朝那幫爺道了句抱歉,走過來不耐煩地罵了我一句真笨,可她眼裡不經意眼角閃過的狠辣讓我覺着這次我是闖大禍了。
好在我足夠幸運,要酒的那位爺開口幫我說了句話,然後自己從池子裡出來,把酒拿了去。
我不斷說對不起,就怕他們生氣把我做了扔海裡,姐妹們之間傳聞的關于那個印度女人的事我始終記得很清楚,在這裡,法律法規什麼的,好像就跟擺設似的。
到底不是暴發戶,這些爺都挺有修養的,沒有再為難我,隻是紅姐又罵了我一句,讓我跟那位爺賠罪,他現在才像是想到了什麼,挑眉問道:“怎麼換人了?
朱迪呢?
”
紅姐賠笑道:“朱迪今天好像不舒服,我就讓她休息了。
”
“哦,那你叫什麼?
”
雖然他問的是我,可是我怕又怎麼得罪人家,就沒敢說話,還是紅姐替我幫腔說道:“她叫香菱。
”
“香菱?
《紅樓夢》裡的香菱?
會寫詩不?
”他像是來了點興趣,伸手勾起我的下巴。
我使勁把下巴壓低,可還是讓他把我的臉擡起來了:“誰給你娶這麼一個風雅的名字?
大陸來的?
”
我怯懦地點了點頭說:“不會寫,這名字是我爸取得,我是從廣州來的。
”
我看見了他的臉,他長的很有男人味,粗眉大眼的,皮膚有點黑,就是看人的目光讓人很不舒服。
就在我忍不住要向紅姐求救的時候,他松開我,回到了溫泉裡:“過來,給我倒酒。
”
我看向紅姐,她臉上笑意盈盈,可那笑裡藏刀的詭異眼角斜光卻看得我發毛,好像我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我猜她肯定在心裡罵我給她丢臉,可這個結果真的不是我可以控制的,是她自己硬要我來這裡的,我都提前說了自己笨手笨腳的,這事她真不能怨我吧?
我沉浸在自己的思維裡一時不察,耳邊突然炸響了紅姐的獨特嗓音。
“沒聽見唐爺讓你過去了嗎?
你長點心,别粗手粗腳的,掃了各位爺的雅興。
”
紅姐的聲音雖然依舊溫柔,但我聽着卻覺得渾身發寒。
我端着酒杯怯生生走到唐爺身邊,給他倒滿酒,再端給他,唐爺沒有接酒杯,而是看向我的手:“膚若凝脂,面似桃花,哈哈……是個上等的美人兒。
”
我聽的都挺茫然的,感情這地方還有這等文人騷客?
我向來是對文學無感的,也不知道如何搭話,所幸就閉着嘴巴不出聲了。
唐爺有點生氣了,接過酒杯說:“你是個啞巴嗎?
”
紅姐倒是挺高興的,似乎是找到了突破口,聲音也變得魅惑了幾分:“香菱她内向,唐爺您别生氣,妃紅陪您……”
“哐啷”一聲脆響,把紅姐沒說完的話給砸回了她的肚子裡。
我擡眸,正巧看見紅姐臉上出現了五根手指印,不斷有皿從嘴角流出來,她的頭發徹底淩亂了,可是她的臉上依舊挂着淡淡的笑容。
我心裡有些動容,畢竟這件事因我而起,紅姐現在挨打了,心裡肯定不痛快,我看紅姐沒有給自己擦皿的意思,就想着去給紅姐擦皿,可我剛站起來,就被唐爺拉了一把,頓時掉進溫泉池子裡了。
我不會水,突然掉到水裡,什麼都不顧就拼命掙紮,最後還是唐爺拎着我的手臂把我提了起來:“現在會說話了?
”
我打了一個寒戰,就說這些有錢又有權的人難伺候嘛?
哪有這樣玩人的?
我盡量讓自己看起來處變不驚,拿出哄客人喝酒的職業性笑容,說:“是香菱不懂事了,唐爺就饒過香菱這一次好不好?
”
誰知道我這句話一出,唐爺又把我扔到池子裡,我在裡面胡亂撲騰着,這回過了好久,才有人拉我起來,而且拉我起來的人,根本不是唐爺。
他讓我靠在他的兇膛上,不至于沉到水裡,我聽着他的心跳,突然感覺臉上有點發熱。
緩了一會,我終于有點清醒了,就連忙從他身上下去,這個時候我看見了他的臉,竟然有種恍若隔世的錯覺。
我從來沒見過這麼好看的男人,我形容不出來他的好看,就覺得自己看着他心會砰砰砰砰的跳,感覺他長的比那些電視上的明星還好看。
我說了一句謝謝,跟隻落湯雞似的爬上岸,衣服濕了,貼在身上,露出我背後的傷痕來。
我看見他臉上閃過一絲厭惡,好像自己摸到了翔一樣。
他肯定是嫌我髒了吧?
我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滋味,或者我已經麻木了,我本來就很髒。
我默默地走到唐爺身邊,跪下說道:“對不起唐爺,是香菱說錯話了。
”
反正錯的不可能是唐爺,就隻能是我了。
唐爺沒有說話,隻是伸手過來,他的手從我臉上慢慢往下滑,一直落到我的腳上,我知道,他又要把我拽下水了。
紅姐不說話,也沒人會為我說話的。
我身上冷,心裡害怕,但這個時候,害怕是沒有用的,不管唐爺是為了什麼而生氣,我都必須承受他的怒火。
直到他消氣,或者……我被玩死!
“别鬧了。
”
一個突然的聲音讓唐爺停下動作,他看向說話的人,似乎在考慮要不要放開我?
“你最近怎麼啦?
饑不擇食啊?
改天讓夢諾給你挑兩個上等的。
”
我偷偷擡頭,發現說話的是剛才救我的那個人,不知為什麼,感覺心裡被針紮了一下,疼的直抽抽。
他話音剛落下,一個女人從電梯裡走了出來,接上他的話:“誰念叨我呢?
哦?
原來是秦先生,您可好久沒去我們那兒玩了,找我有什麼事?
”
“讓你給三子找幾個上等的貨色,他最近有點饑不擇食。
”
其餘幾人也都相繼跟她打了招呼。
原來她就是夢諾,我忍不住擡頭看了她一眼,居然是個混皿兒,既有東方姑娘的婉約,也有西方女人的性感,特别是那對桃花眼,看一眼都覺得勾魂奪魄。
似乎是感受到了我的目光,她也在打量着我,我連忙低下頭,第一次明白了什麼叫做自卑。
夢諾穿的跟紅姐差不多,都是Chanel的套裝,可那衣服夢諾能穿出貴族氣息,紅姐穿着卻是一股子煙花柳巷的味道。
至少我是那麼感覺的,我腦海裡甚至劃過了一個念頭,如果我有這麼一個姐姐就好了。
夢諾笑着說道:“唐爺的品味其實也不差啊,這個妹妹隻差一點調教。
調教好了,那就是上品裡的上品。
”夢諾一邊說,一邊走到我身邊,脫下外衣披到我身上。
我躲開了,因為我覺得自己髒,不配穿她身上的衣服,可是她還是給我披上了。
我連忙說一句謝謝,她伸手摸了摸我的臉:“唐爺看上的,果然一向都是上品。
”
唐爺冷笑了一聲:“朗哥護着她呢,我不碰了,不過夢諾,你可得補償我。
”
“好好好。
”夢諾一邊應和唐爺,一邊在我耳邊說,“你先出去吧。
”
我看唐爺好像沒有異議,就站起身走了,紅姐也跟着我來到電梯裡,等到電梯門一關上,她忽然轉身,給了我一個響亮的耳光。
我一下子被打懵了,臉上火辣辣的疼,一摸,手上居然全都是皿。
紅姐的氣好像消了一點,可她的眼神卻依舊讓我有點害怕:“以後,你不許上去!
”
其實這件事上我有做錯什麼嗎?
讓我上去是紅姐自己的決定,打人的是唐爺。
我不希望任何事情發生,但它們偏偏都發生了。
可是我能說什麼呢?
命不好嗎?
還是倒黴催的?
然而我什麼都不能說,在這裡,我是最低賤最髒的塵土,誰都能踩一腳,誰都能打一下。
電梯門打開的時候,阿羅約居然還在外面等着,看見紅姐頭上的傷和我的臉,她眼裡閃過一絲興奮,湊到紅姐身邊,一口一個紅姐,用泰語說着我聽不懂的話,兩個人看起來親密地跟連體的一樣。
我沒有理會他們,回到宿舍,照鏡子的時候發現自己臉上有一道長長的傷疤,一直從耳朵根到鼻子那裡。
我想起來了,紅姐手上戴着一個戒指。
剛才她一定是在打我之前,把戒指給反過來戴了,所以我臉上才會有這麼長的傷痕。
我感覺心裡冒出一股寒氣,紅姐是有多恨我,才能用這種方法來懲罰我,要知道在這種地方,臉如果毀了,那你這個人也相當于毀了。
賣不出去酒,頂多一個月,酒店就會讓你滾蛋的。
其實我也想走,前提是,我要拿到我的錢。
沒了赤井龍尾和李登峰,我的收入整整少了一半,更糟糕的是,有了這條傷疤,我以後的收入可能更少。
紅姐是教過我特殊的化妝技巧的,可是我一般不化妝,我太笨了學不會,可現在不會也要會了,我要用妝把我臉上的傷疤給遮住。
第二天我很早就起了,折騰了半天,也沒把臉上的傷疤給蓋住,阿羅約在一邊看着,臉上不時露出冷笑,她似乎很享受我痛苦的樣子。
我火了,張嘴就罵道,“阿羅約,你有病是吧?
笑個鬼啊?
”
阿羅約被我罵了一點也不生氣,反而慢悠悠地走了過來,丢給了我一瓶化妝品,“用這個吧,你那玩意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