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曉棠仰面跳下樓的那一刻我感覺自己整個心都碎成了渣,連同破碎的還有那暖陽色的舊時光。
我隻差那麼一點就能抓住他,就差那麼一點啊,可終究是晚了。
我趴在天台邊緣淚如雨下,腦子裡竟然再也記不起白曉棠的樣子,他說要給我贖罪?
贖什麼罪?
什麼他媽的罪能抵得上一條鮮活的生命。
“轟隆”一聲響,樓底下砸出來一朵絢麗的皿花。
我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已經沒有勇氣再去看那一幕慘狀,我相信,我要一輩子做噩夢了。
經曆過才明白,原來真正讓人痛徹心扉的從來就不是什麼眼淚,而是欲哭無淚心如死灰。
假如不曾相遇,是否就不會有莫名的贖罪?
又是否他還會活的好好的站在記憶裡對我笑?
“啊!
!
!
”我瘋狂地咆哮抓撓着自己的頭發,怒斥着那兩個保安為什麼不早點報警?
他們聽了也挺委屈的,解釋道他們報警都快二十分鐘了,人家警察也忙啊……
從來都沒像那一刻歇斯底裡過,我凄慘的嚎哭吓着了那兩個保安,其中一個跟我爸差不多的年齡的人還過來勸我說姑娘人死不能複生,節哀吧。
日後想起,我當時真是可怕,硬是不管不顧把那兩個保安厲聲厲色地罵的狗皿淋頭,好在人家念及我悲傷過度,沒有計較,不然免不了嘴上挨巴掌。
過了幾分鐘,我聽到了警笛的聲音,現場立刻被封鎖了,警察們簡單跟周圍包括我之類的人了解了一下情況,就定性為自殺把屍體拉走了。
人群在一種壓抑的氣氛下散了去,我一個人坐在天台邊上,看着波光粼粼,月色彌漫,一時之間覺着心兒被擰成了麻花,疼的直抽抽。
風越來越大,偶爾傳來幾聲夜枭的啼叫,顯得格外森然可怖,夜涼如水,我不自覺地蜷縮起了身體,哭着哭着哭累了,就隻剩下嘤嘤地哽咽。
我想要是被誰聽見了,肯定會吓破膽子吧!
幾個保安臨走前還勸過我,讓我趕緊回家,我說:“謝謝,我想在這兒多陪陪他。
”
都是通情達理的人,他們隻得哀歎一聲就答應我離去了,畢竟死者為大,就算一個人再兇惡,也不會在别人痛失親友的時候為難人家。
腦子裡一團亂麻,到最後哽咽到麻木差點睡着了,迷離中,感覺一個人走近了我,将一件衣服披在了我身上。
我揉開了惺忪的睡眼,擡眸一看發現Peter正笑呵呵地看着我,我有些意外,遲疑大概幾秒鐘才問他你怎麼沒走啊?
Peter蹲下來将自己的外套往我身上裹了裹,神色淡然地說他不放心我,又不想讓我為難,就偷偷留下來了,他已經在樓道裡觀察我半天了,本來不想打擾我的,但看見我凍得實在不忍心就露面了。
我感激地看了一眼他,說了句謝謝,他憨笑着說沒關系的,大家都是朋友,你們中國人不是講究不拘小節嗎?
我吃力地擠出了一個微笑,打趣别他學什麼都學得斷章取義,免得贻笑大方,你們外國人呐,永遠無法理解我們中國文化的博大精深。
Peter點了點頭表示贊同,竟然果真‘不拘小節’地一屁股坐在我邊上,擡着頭望着那一輪明月,借着月華,我看見了他眼前那一抹發自内心深處的落寞。
“其實吧,人這一輩子,挺短暫的,想那麼多也沒用,活在當下就好了,人生苦短,及時行樂。
”說完還自顧自地傻笑了兩聲。
我知道他是想勸我别那麼難過,但卻又不明說,隻是讓我自己去體會,心裡納悶,這家夥還真是有趣呢,看來我以前真是有些誤解他了。
隻不過他那些過激的行為确實是在我腦海裡揮之不去,于是忍不住問他:“你那天幹嘛偷藏我内褲?
”
Peter似乎對我突如其來地發問并不感到驚奇,慢悠悠地說道:“我說了原因,你相信嗎?
你要是不信的話,我還不如不說。
”
我懶得跟他争辯就說你說吧,我信,然後Peter跟我說,他來中國之前他們那個村子裡的女人是不穿内褲的,上一個女朋友他們隻是戀愛了一周,他根本沒見過那東西,況且我是扔在垃圾桶裡的,他以為我不要了,就想拿回去研究研究。
我聽了又好氣又好笑,就反駁他,你分明是在說慌,我可是記得清清楚楚自己當時把它扔在換洗的籃子裡的,根本沒扔在垃圾桶裡。
Peter急了跟我說你不信回去問你老公,他說是他扔的,因為他看見太舊了,不然你以為那天我還能從你家活着出來?
看着他那真摯的目光,我倒是真有些相信了,不過還是覺得怪怪的,就警告他說,以後不能幹這種事了,太龌龊了,Peter幹笑了兩聲說自己錯了,朝我作揖保證以後不會了。
我說了好了你别鬧了,怎麼說你我老公的同事,你行這麼大禮搞得好像我在欺負似的,太不像話了。
Peter“嗯”了一聲,站起來伸出了一張大手問我是否要回家,他送我回去,我說那好啊,早點回去吧。
這時候突然一陣鈴聲響起,Peter的手機來電話了,他掏出來一看,面露難色,擡眸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說你接啊看我幹嘛?
然而剛一接通,電話那頭就傳來一串吼聲,連一旁的我都聽見了。
那聲音我太熟悉,竟然是老公!
後來聲音又小了,也不知道他們在聊什麼,隻不過Peter一直說着“不是不是”“沒有沒有”之内的話,他邊接還一邊捂着手機,生怕我聽見了似的。
大概過了幾分鐘,Peter走到了我跟前,可憐巴巴地望着我說:“林的電話,讓你接。
”
我狐疑地看向他問道怎麼啦?
Peter卻是沒有回答我,無奈,我接起了電話。
剛貼到耳朵旁邊喊了一聲“喂”,那頭傳來的聲音就差點把我耳朵給震聾了,“韓香菱,你他媽的夠賤啊,半夜跑去私會舊情人,還跟黑人去開房,能耐啊?
你以為你他媽把短信删了我就不知道了?
我跟你說趕緊給我死回來,晚點,信不信我打死你!
”
我聽了心裡一陣酸楚,哽着聲委屈地跟他說你滿嘴噴糞什麼亂嚼舌根啊,要不是我怕你多心能偷偷來嘛,那可是一條人命啊,我能見死不救嗎?
!
現在人都死了你還跟我胡說八道?
!
我氣得連聲音都在發抖深吸了一口氣繼續道林國棟你不說Peter禮佛對女人不感興趣嘛,你怕什麼啊?
就算我跟Peter去開房了那也是你無能,你林國棟不是第一天認識我了吧?
我韓香菱是那麼水性楊花的女人嘛?
我感覺老公似乎在那邊暴跳如雷,可惜他一直在胡攪蠻纏,竟說些沒用的話,我知道剛才的話傷到他自尊了。
但是我一點兒也不後悔,因為他罵我罵的很難聽,最後連我媽我家人都罵上了,我實在懶得跟這種人見識,就摁掉了手機還給了Peter。
誰想到他又往Peter手機發過來一條信息,竟然還說白曉棠死的好,免得他總惦記着我,還說我跟黑人開房就是破爛罐,是賤母狗……反正那些污穢的詞語有的我聽都沒聽過,還說要跟我離婚。
我奪過Peter的手機回了一封短信說你他媽能不能信口雌黃,要離婚離啊,誰怕你啊……手指頭飛舞着把屏幕都要摁爛了,給一旁的Peter看的一愣一愣的。
“對不起,我讓你們鬧矛盾了!
”Peter有些羞愧地低下了頭,兩隻大手互相地揉搓着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沖他微微一笑,當是寬慰,跟他說這事情不賴你,是我老公自己多疑,看來今晚是回不成家了,你不是要去參加一個聚會嗎?
帶我去吧。
Peter驚喜地擡起了頭,但可能又覺得有些突兀,義正言辭地道:“你這樣不好的,你這是報複!
”
我說要你管,愛去不去,你要不去我找别人,說完轉身就走,Peter連忙說那好吧。
我有種奸計得逞的淡淡愉悅,反正我也看得出來,他想盡量在我面前維持一個謙謙君子的樣子,我也沒覺得讨厭,就由着他了。
不過沒走幾步路,他突然一拍腦門看了看手表懊悔地說現在已經結束了。
我想了想說那我們去酒吧吧,我知道這學校附近有個主題酒吧,我帶你去,不遠,走路就行。
到了酒吧的時候,四處都穿梭着紅男綠女,充斥着荷爾蒙的味道。
Peter好像格外引人關注,我們剛進去不久,就有個女孩就端着一杯皿腥瑪麗過來搭讪,完全把我當成了空氣。
也不知道是真的還是裝的,Peter有些手足無措,一不小心撞翻了杯酒撒在了姑娘的衣服上,然後我就看到剛才還熱情似火的姑娘瞬間變得寒氣逼人,硬跟皮特說自己的衣服是Chanel的最新款,五萬塊,限量版的,讓Peter賠。
我湊過去一看,尼瑪,很明顯的A貨,感情是故意碰瓷的啊,本來就被老公惹得一身氣,真火着呢,擡手就甩給那柴火妞兩巴掌,興緻全無,就拖着皮特出來了。
淩晨3點,挺累的,我們倆走在空蕩蕩的大街上路燈把影子拉得悠長,我心中苦澀不已,自從那本日記開始,我自己好像被詛咒了一般,還給折騰出病來了,最重要的老公變了。
我突然一回眸,半開玩笑地跟Peter說一起去開房吧,Peter倒是挺老實,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嘴巴長得老大。
這時候電話又響了,是老公,問我是不是真和Peter開房了?
我說是啊,我們還睡到一起了,老公氣哄哄的挂了電話。
Peter說這樣不好吧,看着他急于和我撇清關系,我當時就抱住他吻了他,他都傻了。
既然老公對我懷疑,還不如成真好了。
反正人生就是為了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