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進入病房時，周巧華半倚著床頭，表情木訥地看著窗外。

　　聽見林子安的聲音才回過頭來。

　　小朋友臉上的笑容可掬，彷彿一朵春天開得正燦爛的小花。

　　「你們……」

　　周巧華五官被牽動些許。

　　她本以為自己不會再見到這個孫子。

　　林子安這才鬆開父親的手，將手裡的畫遞過來，「奶奶，這是我在幼兒園畫的，送給你，祝你早日康復。」

　　周巧華低下頭，看著面前小朋友的畫作，鼻子微微有些酸。

　　賀言琛站在門口，道：「是安安說要送給你的，我才帶他過來。」

　　「嗯！」

　　林子安用力點了一下頭。

　　周巧華看著眼前的孫子，看著這和賀言琛小時候十分相似的眉眼。

　　可賀言琛這麼大的時候，看著她時總是滿眼恐懼。

　　周巧華沒有說話，林子安以為她是身體不舒服，開口道：「奶奶，媽媽還在工作，所以我想在這裡陪你一會，可以嗎？」

　　周巧華一時間沒有說話。

　　以她和賀言琛的關係，他不一定希望兒子和自己有過多接觸。

　　華醫附屬醫院的病房並不大。

　　哪怕單間也隻是堪堪放下一張病床和幾把椅子。

　　賀言琛站在門口，「我出去打個電話，一會回來。」

　　他不是想和周巧華和解。

　　不過是不想讓兒子失望。

　　一旁的保姆為林子安搬來椅子。

　　小朋友坐在椅子上，小手指著畫面笑道：「媽媽說過陣子帶我去看熊貓。」

　　周巧華看著林子安的那張小臉。

　　她年輕一些的時候，對年紀小的孩子也沒有多喜歡，更沒有什麼耐心。

　　最近年紀大了，身體逐漸不好。

　　在醫院或者小區看見一些年紀小的孩子，才意識到自己已經不記得賀言琛小時候什麼樣子了。

　　直到看見林子安。

　　她才意識到自己沒有忘記賀言琛小時候的樣子。

　　眼前的林子安，和賀言琛小時候幾乎一模一樣。

　　隻是提到「媽媽」時，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媽媽經常帶你出去玩嗎？」

　　周巧華開口詢問。

　　「嗯……沒有。」林子安輕輕搖頭，「媽媽工作很忙。」

　　周巧華靜靜看著。

　　她想起自己當年，她一直沒有工作，收入除了家裡股份的一些分紅，大部分都是來自賀言琛父親。

　　她可以說有大把的時間，可她依舊把賀言琛送去寄宿學校。

　　更不會承諾帶他去哪裡玩。

　　好像這個和不愛的人生下來的孩子，是人生的污點一般。

　　關於賀言琛小時候。

　　她想起來的，都是年幼的孩子站得筆直，兩隻手緊緊攥在身後，一雙眼睛低低看著自己的腳面。

　　哪怕偶爾擡起頭來，眼神裡也是驚恐，慌張，害怕。

　　「媽媽以前總是給我道歉，說沒有時間陪我，其實我知道，媽媽是工作忙，不是不想陪我。」林子安揚起笑容，「我想快快長大，到時候我要帶著媽媽去旅遊！」

　　周巧華看著面前的孫子。

　　小朋友提到「媽媽」時，臉上是這麼幸福。

　　「你不怪你媽媽？」

　　周巧華問得很輕。

　　「為什麼要怪媽媽？」

　　林子安歪著腦袋，一雙烏溜溜的眼睛裡寫滿真誠。

　　「因為，因為媽媽沒有陪你……」

　　周巧華說這句話的時候，想到的是自己。

　　哪怕她對賀言琛不好，可小時候的他也好像從來沒有抱怨過自己。

　　每一次有進步，都會小心翼翼將成績單遞給她。

　　然後低頭站在她的面前。

　　「因為媽媽工作忙。」林子安又把自己剛剛的話重複了一遍，「媽媽是全世界最好的媽媽，她很愛我，我也很愛媽媽。」

　　小朋友聲音稚嫩，一字一句在不大的病房中回蕩。

　　連一旁的保姆都有些唏噓。

　　她聽從賀言琛的安排，照顧周巧華也有幾年了。

　　周巧華對賀言琛什麼態度，她太清楚了。

　　即便賀言琛保證了她在生活中的便利，派了保鏢定期巡邏，她也不領一點情。

　　可，何衍隨便關心一兩句，她就非常受用。

　　賀言琛在這個時候開門進入。

　　「爸爸！」

　　林子安開心地沖著男人招手。

　　賀言琛走過來，彎腰將兒子抱在懷裡，問他：「媽媽的工作快結束了，我們去接她吧。」

　　男人同兒子說話時目光溫柔，墨色的某眼帶著明顯的笑意，語氣更是溫和。

　　「好！」

　　林子安摟住男人的脖子，又沖著周巧華招手，「奶奶再見，我們去接媽媽了！」

　　保姆將二人送出去。

　　周巧華躺著沒有動，還隱約可以聽見父子二人的對話。

　　「你和奶奶聊了什麼？」

　　「聊媽媽！」

　　父子二人走到電梯室。

　　隨著電梯門打開，下來不少穿著白大褂的醫生。

　　莊業成也是其中一員。

　　「賀總。」

　　莊業成客客氣氣和賀言琛打招呼。

　　「莊叔叔好。」

　　林子安也主動打招呼。

　　莊業成看著小朋友奶呼呼的小臉，忍不住摸了摸他的頭髮，「哎呀，小安安也來了啊。」

　　「嗯！」

　　林子安認真點頭。

　　莊業成笑道，「你們找林醫生的話不用上去了，她手術做完應該馬上就下來了，和我一起去辦公室吧。」

　　三人一同往辦公室走。

　　林子安不懂，歪著腦袋問，「莊叔叔也和媽媽一起做手術嗎？」

　　「沒有，莊叔叔是學習你媽媽做手術的。」莊業成笑著解釋，「你媽媽可是非常厲害的，她能做的手術，叔叔可做不了。」

　　林子安其實不懂做手術到底多難。

　　他聽見莊業成這麼說，臉上也是藏不住的驕傲。

　　林知星半個小時後才回到辦公室。

　　父子二人早早就在辦公室等著了。

　　她去更衣室將手術服換掉，準備和父子二人一起回家。

　　路過護士站時，正趕上幾名護士交班。

　　其中一名護士看見林知星，笑道：「林醫生好幸福呀，每天下班都有老公帶著兒子來接你，我們想都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