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祁讓才是真正的騙子
夕陽西下,晚霞滿天。
徐徐降臨的暮色中,南崖禪院的鐘聲悠然響起,伴著歸鳥的鳴叫在山間回蕩。
晚餘緩緩睜開眼睛,看到一個身穿灰白僧袍的修長身影披著暖黃燈光站在床前。
「施主,你醒了?」
清潤醇厚的語調,和窗外悠遠的鐘聲一樣,透著看破紅塵的平和淡然。
晚餘一時不能適應光亮,眯著眼去看那人的臉。
那人正好也彎下腰來看她。
四目相對,晚餘驚悚地看到一張和祁讓一模一樣的臉。
她嚇得發出一聲驚呼,掙紮著就要坐起來,卻因為虛弱無力,隻擡起半個身子,便又重重跌了回去。
「娘子別怕,奴婢在呢,這是忘塵大師,不是旁人。」紫蘇跑過來,握住她的手連聲安撫。
也不怪娘子嚇成這樣,她都已經在這裡住了好幾天,每次看到忘塵大師那張和皇上一模一樣的臉,還是會忍不住心驚肉跳。
忘塵大師和皇上真的太像了。
若非晉王殿下此時還被皇上囚禁在擷芳殿,她都要以為這位就是晉王了。
「忘塵大師?」晚餘重複這個名字,驚魂未定地向那人看過去。
那人安靜站在床前,一襲灰白僧袍洗得微微發舊,兇前掛著一串烏木佛珠,每一顆都泛著溫潤的光澤。
他眉目也很溫潤,眼神平靜如水,唇角一抹看透世事的淡然笑意,又因著那與生俱來的清貴氣度,更添幾分超然物外的灑脫。
他一隻手豎在兇前,手型和祁讓也很相似,骨節分明,白皙修長,指甲修剪得圓潤乾淨,虎口掛著一小串菩提念珠,連這念珠都和祁讓那串一模一樣。
晚餘的心砰砰直跳。
這人除了穿僧袍,沒頭髮,氣場比祁讓溫和,其他的,簡直就是和祁讓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前些日子,她懷疑自己在擷芳殿見到的那個晉王是祁讓假扮,甚至懷疑真正的晉王早就死了。
沒想到這不知名的地方,竟然也有一個和祁讓一模一樣的人?
這人到底是誰?
他絕不僅僅隻是一個普通的僧人。
難道他才是真正的晉王,被祁讓瞞著世人悄悄送到了寺廟落髮為僧?
可是,她們現在所在的地方是山西晉中,也是晉王祁望的封地所在。
祁讓再怎麼著,也不能把晉王送回他自己的封地吧?
這樣和放虎歸山有什麼區別?
晚餘腦子昏昏沉沉,一時也想不出個所以然,抓住紫蘇的手問她:「咱們這是在哪兒?」
「娘子,這裡是南崖禪院。」紫蘇說,「前些日子奴婢染了時疫,娘子沒日沒夜的照顧奴婢,不幸被奴婢過了病氣,奴婢剛好,娘子就病倒了。
客棧掌櫃發現後,就把咱們趕了出來,鎮上的幾家醫館人滿為患,奴婢等不及,聽人說南崖禪寺的忘塵大師精通醫術,慈悲為懷,就帶著娘子前來求醫。」
她說到這裡,湊近晚餘耳邊小聲道:「奴婢那天第一眼看見忘塵大師,也嚇得肝膽俱裂,以為是皇上找過來了。
但忘塵大師隻是長得像皇上,和皇上沒什麼關係,娘子這幾日一直昏迷不醒,多虧忘塵大師醫術高明,細心照料,娘子才能轉危為安。」
晚餘聽她這麼說,不禁在心裡笑她太天真。
世間的確有很多容貌相似之人,但除非一母雙胎,否則絕不可能長得一模一樣。
雖然她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但眼前這人,如果不是祁讓本人假扮,那就一定是晉王祁望。
無論祁讓把祁望放在這裡是出於什麼目的,都不可能不派人暗中監視。
或許這南崖禪院本身就是一張無形的天羅地網。
原本這張網是用來困住祁望的,現在卻被她們誤打誤撞地闖了進來。
這才是真正的自投羅網。
「紫蘇,快,收拾東西,咱們現在就走。」晚餘心急如焚,強撐著身子坐起來。
奈何她大病未愈,隻是一個起身的動作,就令她一陣頭暈眼花,差點又跌回去。
「天色已晚,娘子又這樣虛弱,哪裡走得了路?」紫蘇扶住她,往她身後墊了個枕頭,讓她靠坐在床頭,「奴婢知道娘子害怕什麼,但忘塵大師真的是好人,他不會害咱們的。」
「阿彌陀佛!」忘塵大師念了聲佛號,溫聲道,「施主昏睡多日,如今即便醒了,也不能亂動,要靜養幾日才能下床。」
晚餘轉頭看他,看到他的臉,不禁又是一陣心驚。
這張和祁讓一模一樣的臉,讓她生出一種深深的難以言喻的宿命感,彷彿冥冥之中早已註定,不管她逃到哪裡,都逃不出祁讓的手心。
就像猴子無論如何都翻不出如來的掌心一樣。
祁讓對她的壓迫,就是壓在猴子身上的五指山。
縱然猴子有千般本領,萬般變化,也抵不過如來一根手指。
這一刻,她真的……好絕望。
如果這人真是晉王,這座禪院周圍,必定有數不清的暗衛在監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一旦有任何風吹草動,那些暗衛就會以最快的速度將消息送達紫禁城。
祁讓生性多疑,如果暗衛在信報中提到她和紫蘇,祁讓肯定會聯想到她身上。
下一步,隻怕就要派人來抓她了。
所以,她必須馬上離開,走不動也要走。
「扶我起來,咱們走,東西不要收拾了。」她急切地向紫蘇伸出手。
紫蘇見她執意要走,為難地看向忘塵大師,「大師,您有沒有什麼丸藥讓我們帶一些走?」
忘塵大師看看晚餘,又看看她,面色平靜道:「你家娘子的葯涼了,你去幫她熱一熱吧,貧僧和她單獨說幾句話。」
「這……」紫蘇猶豫著看了晚餘一眼。
晚餘朝她點了點頭:「你去吧!」
紫蘇答應一聲,端起葯碗退出去,又把房門從外面關上。
「大師有話請講。」晚餘虛虛擡手。
忘塵大師撥弄著佛珠,在搖曳的燈光裡斟酌一刻,才緩緩道:「你是晚棠的妹妹吧?」
晚餘腦子嗡的一聲,徹底確認了自己的猜測。
眼前這人,真的是晉王祁望。
祁望在這裡,也就說明擷芳殿那個是祁讓假扮的。
那個口口聲聲說她是騙子的人,才是真正的騙子。
如果說祁讓那樣做是想利用她讓太後露出馬腳,將晉王餘黨一舉剷除。
那麼,祁讓把真正的晉王送回封地囚禁的目的,估計也和這個差不多。
他想看看晉王的封地還有多少人擁護晉王,也想看看晉王會不會賊心不死,暗中與舊部聯絡。
這一切,原本已經和自己沒有關係,可自己偏偏又陰差陽錯地闖了進來。
所以,這真的是宿命嗎?
她看著晉王那張和祁讓一般無二的臉,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承認是江晚棠的妹妹。
萬一晉王賊心不死,她承認了自己的身份,晉王會不會拿她來對付祁讓?
晉王知道她和祁讓的關係嗎?
紫蘇這幾天,有沒有說漏過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