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這可惡的,口是心非的女人
徐清盞應聲退下。
不大一會兒,胡盡忠哈著腰走了進來:「萬歲爺,您叫奴才有何吩咐?」
祁讓看他點頭哈腰,齜著牙,眯著三角眼笑得一臉諂媚,到了嘴邊的話又問不出來。
頓了頓,擱下筆,扭著脖子道:「朕累了。」
「喲,萬歲爺辛苦了,要不奴才給您捏捏肩?」
祁讓很失望,撫額道:「朕頭疼。」
「那肯定是看摺子累著了,要不奴才給您揉揉?」
「……」祁讓不禁有些氣惱,冷著臉剜了他一眼。
胡盡忠嚇得一個激靈,三角眼骨碌碌轉了幾下,又陡然睜大,迸發出一道亮光。
「哦,哦……」他恍然大悟,沒敢直接挑明,拐著彎的建議道,「萬歲爺上了半天朝,又批了這麼久的摺子,也該活動活動了,要不然,奴才陪您出去走走?」
「去哪兒?」祁讓淡淡道,「這麼冷的天兒,也沒個好去處。」
「那就隨便走走,走到哪兒算哪兒。」胡盡忠說,「咱就是散個步,也不一定非要個確切的地兒。」
「行吧!」祁讓撐著書案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別讓他們跟著,你一個人伺候著就行,咱們隨便走走就回來。」
「好咧!萬歲爺您請!」
胡盡忠樂呵呵地跑到門口打起簾子,一面等著皇上走過來,一面對守在外面的孫良言說,「孫大總管,皇上叫我陪他隨便走走,不讓人跟著。」
孫良言一聽,直覺他又憋什麼壞水,小聲道:「你小子,想把皇上往哪兒領?」
「那就要看皇上想往哪走了。」胡盡忠得意挑眉,「要不咱倆下個注,看看皇上是往東還是往西?」
孫良言白了他一眼:「缺德玩意兒,誰要跟你賭,你給我消停點兒,聽見沒?」
胡盡忠撇嘴叫屈:「你求我勸皇上的時候怎麼說的,就你行,我看好你,哦,現在用不著我了,我又成缺德玩意兒了是吧?」
孫良言懶得理他,眼瞅著祁讓已經到了門口,便躬著身子道:「萬歲爺,這大冷的天兒,您可別走遠了,醒醒神就趕緊回來吧!」
「知道了。」祁讓隨口應了一句,邁步出了門,徑直沿著迴廊往西邊而去。
胡盡忠沖孫良言挑了挑眉,屁顛屁顛地跟了上去。
「呸!馬屁精!」
孫良言又在他身後罵了一句,看著兩人一前一後出了月華門,往北一拐就消失不見了。
不用想也知道,皇上這是要往鹹福宮去。
皇上不是信誓旦旦地說要讓江美人在後宮自生自滅嗎?
這才幾天,自己又巴巴地湊過去。
何苦來著?
鹹福宮,晚餘送走徐清盞,回到殿裡無事可做,就隨手拿了一本詩集歪在窗下的暖炕上看。
她記掛著徐清盞的身體,書頁翻來翻去,愣是一個字也沒看進去。
天氣本來就悶,屋裡燒了地龍,更是悶得喘不上氣。
她就把窗子打開一條縫,冷風吹進來,才覺得呼吸暢快了些。
就這樣歪著歪著,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紫蘇見她睡著,就往她身上蓋了條毯子,留了一個機靈的小宮女在這裡守著,自己把剩下的幾個宮女太監帶到院子裡教他們學規矩。
正教著,聽到有腳步聲從門外走來,一回頭,就看到了身穿明黃龍袍的祁讓在胡盡忠的陪同下走了進來。
紫蘇嚇一跳,連忙指揮幾個人跪下行禮。
「你們小主呢?」祁讓問她。
紫蘇轉頭往殿裡看了一眼:「小主昨晚沒睡好,說要眯一會兒,奴婢這就叫小主出來接駕。」
「不必了,你忙你的,朕自個進去。」祁讓叫住了她,讓胡盡忠也留在外面,獨自一人往殿裡走去。
紫蘇心下惶惶,問胡盡忠:「胡二總管,這,這能行嗎,會不會壞了規矩?」
「有什麼不行的?」胡盡忠笑眯眯道,「你們小主在皇上面前不知道壞過多少回規矩了,現在不也活得好好的。」
「……」紫蘇無言以對,尷尬地笑了笑。
祁讓進了內室,那個守在裡面的小宮女看到他,嚇得差點叫出來。
「噓!」祁讓豎起食指,示意她不要聲張,又擺手叫她出去。
小宮女看了眼炕上沉睡的晚餘,手腳發軟地退了出去。
祁讓負手站在原地,將這間屋子細細打量。
屋子不大,陳設也很簡單,但卻裝扮得極為雅緻,落地的鎏金鏤空香爐裡燃著熏香,絲絲縷縷的白煙飄散開來,滿屋子梅花的清香。
靠窗的地方是一方暖炕,窗子開了條縫,風吹進來,房中垂掛的輕紗帳幔隨風輕舞。
炕上的女子沉沉睡著,身上搭了條毯子,手邊散落著一本書,書頁被風吹得翻過來又翻過去,發出輕微的聲響。
祁讓不禁恍惚起來。
這樣靜謐而美好的畫面,不正是他內心深處最渴望擁有的嗎?
他輕手輕腳地走過去,站在炕前,微微彎下腰,看著女子恬淡的睡顏,聽著她輕淺的呼吸,心不自覺軟成一團。
他甚至不忍心叫醒她,很輕很輕地在她身邊坐下,拿起散落在她手邊的書隨手翻了幾頁。
這裡原本是沒有書的,是他怕她悶,知道她識字,就讓人送了些書給她打發時間。
他翻著翻著,突然發現其中一頁書角有淺淺的摺痕,上面似乎還有幾點幹掉的淚痕。
他微微蹙眉,視線迅速將那頁書上的內容瀏覽一遍,最終鎖定在兩句詩上——
總為浮雲能蔽日,長安不見使人愁。
他愕然看著那兩句詩,腦子嗡的一聲,彷彿一道悶雷在耳邊炸響,妒火在心頭騰騰地燒了起來。
就在昨夜,她還信誓旦旦地跟他說要把沈長安忘掉,還要他永遠別在她面前提起沈長安。
可是,這折起的書頁是什麼意思?
這書頁上的淚痕又是什麼意思?
總為浮雲能蔽日,長安不見使人愁。
所以,他就是那蔽日的浮雲,遮住了她的眼,讓她看不到她的長安是嗎?
這可惡的,口是心非的女人!
他恨得心頭滴皿,抓住她的衣領將她拎了起來,咬牙切齒道:「江晚餘,你是不是找死?」
晚餘陡然從睡夢中驚醒,睜開眼,正對上男人憤怒的面容。
她嚇了一跳,臉上的皿色和睡意一起消退,惶恐又迷茫地看著他:「皇上,您怎麼了?」
「你還有臉問朕,你這個騙子!」
祁讓一手抓著她,一手將那頁書遞到她眼前,「你口口聲聲說要忘了沈長安,卻背著朕偷偷的想念他,你把朕當什麼了?」
晚餘起初還不明白,在看到那兩句詩時,腦子也是嗡的一聲:「不是我,我還沒有看到這裡……」
「騙子,你以為朕還會相信你嗎?」祁讓此時什麼也聽不進去,扔了書,掐著她的脖子將她狠狠推倒在炕上。
晚餘一陣頭暈目眩,用力抓住他的手,大聲道:「皇上學識淵博,豈會不知這兩句詩的真正含意,您這樣冤枉嬪妾,和前朝的文字獄有什麼區別?
嬪妾真的還沒看到這裡,不知道這書頁是誰折的,隻怕是有人故意陷害也未可知,皇上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嬪妾,就要定嬪妾的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