欒欣待了兩個小時才出去。

　　陸衍沉和謝昀笙夫婦、陸欣瑤都在外面等。

　　「欒醫生，她怎麼樣了？」

　　「她的記憶隻恢復了一部分，聽她說起，大約全是和一個叫沈尋的人有關的。」欒欣如實說道，「這是不幸中的萬幸。」

　　「什麼意思？」陸衍沉緊鎖眉頭追問道。

　　「小陸先生，我得先說一聲抱歉，上次你找我們來處理瞬時記憶時，我有些擔心頻繁的記憶刪改，會對她的潛意識造成一些不好的影響。所以在沒有經過你允許的情況下，我在您夫人的潛意識裡，做了一道安全機制，就是防止她的記憶會出現突然的爆發復甦。」欒欣一臉抱歉的回答道，「這次還好有這道機制，否則在您太太被篡改的記憶，怕是會瞬間灌滿她的大腦，隨後引發意識混亂，繼而就是那些可怕的後遺症，您都知道的。」

　　陸衍沉臉色煞白。

　　「那現在呢？還會有哪些可怕的後遺症嗎？」謝昀笙連忙問道。

　　「這就要看諸位接下來要怎麼做了。」欒欣的視線落在陸衍沉身上，「小陸先生，導緻病患記憶混淆，神經錯亂的原因，絕大部分是因為，病患無法分清楚現實和被篡改之後的記憶，到底誰是真的，誰是假的。我剛剛已經和您夫人說過了，接下來她不管想起來什麼樣的記憶，那都是她失去的記憶，不是幻覺。」

　　陸衍沉下意識蹙眉。

　　「當然，您也可以告訴她，那些記憶都是夢，都是假的，但您也要承受她意識混淆之後，帶來的一系列麻煩。」

　　「都已經有了一次教訓了，我們知道該怎麼做的，隻要沒有那些可怕的後遺症，她能好好的，我們一定全力配合欒醫生！」沈玉儀趕忙說道。

　　「那樣是最好的，我們同心協力，她好起來的可能性才更大！」欒欣停頓一瞬，「她目前對諸位有些排斥，我理解你們的關心，但這段時間，你們還是少出現的好。讓她自己找人來照顧，好過你們一直在她身邊，讓她的精神處在高度緊繃的狀態。」

　　欒欣說話，微微頷首：「我還要去準備她接下來的心裡疏導方向，就先不打擾你們了。」

　　等她走後。

　　病房外的走廊上，各自站著的四人，都沒有開口說話。

　　小盡歡的手術剛剛做完。

　　本來是一件歡喜的事情，沒曾想緊接著許留夏的記憶就開始恢復了。

　　這打了眾人一個措手不及。

　　「通知一下崔家吧。」謝昀笙最先開口，語氣裡透著疲憊，「阿進夫婦的事兒，她也會想起來，到時候……崔家人總得來面對。」

　　陸衍沉臉色依舊蒼白，整個人好似被掏空了似的，他緩緩在病房門口的椅子上坐下來。

　　「哥，可以了吧？」陸欣瑤聲音帶著哭腔，「你什麼辦法都試過了，可改變不了的就是改變不了，你不要再折磨許留夏，也不要再折磨你自己了！」

　　「你們去歡歡那邊吧。」陸衍沉沙啞著嗓子開口，「我想著自己靜一靜。」

　　陸欣瑤還想說什麼，謝昀笙拉了她一下，隨後三人就離開了。

　　進電梯之前。

　　沈玉儀看了一眼，獨自頹然坐在長廊裡的陸衍沉，心裡又恨他當年為什麼要害沈尋，又可憐他落到了這個境地。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陸衍沉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到深夜，然後起身推開病房的門，坐回到許留夏得身邊。

　　晨曦微露的時候。

　　許留夏醒了過來。

　　她側目看到陸衍沉，又漠然的移開了視線，掀開被子從另一側下了床。

　　「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我。」陸衍沉開口。

　　許留夏背對著他，停下了腳步，卻沒說話。

　　「我會儘快安排你回京市……」

　　「陸衍沉，我不需要你安排！」許留夏回頭，憤怒又不耐煩的說道。

　　「在你生產之前，我必須要確保你絕對的安全。」陸衍沉看向她，目光裡是完全的不容置否，「所以，這段時間，你必須聽我的安排！」

　　兩人視線對撞在一起，許留夏沉默一瞬：「我回蘇北也一樣會被照料得很好。」

　　「先回京市，等你的記憶全都復甦了，你還想去蘇北再說。」陸衍沉道。

　　許留夏微微一怔。

　　她的記憶都回來了，她就不會想去蘇北了嗎？

　　為什麼？

　　「回到京市之後，除了產檢我不會去打擾你……王媽是你用了好幾年的傭人，跟你和得來，又知道你的喜好，你先用著，如果不喜歡我安排的人，你也可以自己找你想用的傭人，」陸衍沉低垂下眉眼，可依舊難掩痛苦，「等你記憶都恢復了，你就知道，我的記憶被我父親動過手腳，沈尋為什麼死我一點也不記得。」

　　「不記得，你不記得就可以當什麼也沒發生過嗎？那段錄像你看過，你的家人都看過！就是你害死了我的阿尋！」許留夏聲嘶力竭的喊道。

　　我的阿尋……

　　陸衍沉心臟痛得呼吸都有些提不起來。

　　「可你已經殺過我一次了，你已經報過仇了。」

　　許留夏一怔，視線落在了陸衍沉的心口，她想起來那道疤，以及那個自己拿匕首捅陸衍沉的夢了。

　　那不是夢。

　　是真的……

　　「晚一點老陳會來接你。」陸衍沉起身，他疼得有些難以承受了，必須出去吃藥。

　　可陸衍沉才起身。

　　身子忽然一晃，毫無徵兆的栽倒在地。

　　許留夏一顫：「陸衍沉？」

　　她叫了一聲，隻聽到陸衍沉無疑是的低喃。

　　她想到了他的後遺症。

　　「陸衍沉！」

　　她跑到陸衍沉身邊。

　　陸衍沉像是一條擱淺的魚，微微張著嘴巴，卻隻有出氣沒有進氣。

　　「葯呢？」

　　許留夏一邊問，一邊在他身上摸索。

　　大約是他這兩天時不時都在發病，所以葯都隨身帶著。

　　許留夏找出藥片之後。

　　趕忙塞進他嘴裡，又拿了水來，硬灌了進去。

　　確認藥片被陸衍沉吞進去之後。

　　許留夏死死盯著陸衍沉，看著他的呼吸慢慢恢復，臉上也漸漸有了皿色，她才鬆了一口氣。

　　「老婆……」

　　許留夏聞聲立馬蹙眉，起身走到一邊：「沒死就滾。」

　　陸衍沉緩了好一會兒。

　　心裡卻踏實了一點。

　　她還怕他死，她還是在意自己的……

　　哪怕隻有一點點呢，那也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