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家宴
天色漸暗,如意的神色愈發焦急起來。
溫嘉月擱下畫筆,奇怪地問:「你這是怎麼了?」
如意解釋道:「清晨時,您說等侯爺回府之後,老夫人便會把您和侯爺叫過去說晨昏定省的事,眼看著天就黑了,奴婢替夫人著急。」
夫人雖是高嫁,但是也不必如此,她不想讓夫人整日做小伏低地伺候老夫人。
此舉除了能博到一個好名聲,還有什麼用?
而且晨昏定省一年,她也沒瞧見老夫人對夫人有多好,生了小姐之後更是變本加厲。
她心疼夫人,不想再讓她再做這些無用功。
可是她心疼沒用,真正有話語權的人是侯爺,萬一侯爺讓夫人繼續晨昏定省,誰敢說個不字?
想到這裡,如意提議道:「夫人,不如您去求求侯爺吧?」
溫嘉月淡淡道:「求他做什麼,人人都知道我身子骨弱,不能晨昏定省。老夫人若是執意如此,到時候傳遍長安城,打的可是景安侯府的臉。」
而且,老夫人不是還要給沈弗寒納妾嗎,這樣的事傳出去,哪家的貴女會答應?
做妾本就屈辱,哪怕是沈弗寒的妾,也得掂量一番。
見夫人兇有成竹,如意便也不慌了。
她不好意思道:「夫人心裡有數就行,奴婢還是別亂出主意了。」
溫嘉月笑盈盈道:「別擔心,我都說了我有預知的能力,掐指一算,此事定然會輕鬆化解。」
如意正要開口,忽的瞥見門外的挺拔身影,連忙福身行禮。
「侯爺安好。」
溫嘉月怔了怔,沈弗寒這麼快就回來了?
她心裡咯噔一聲,神色有些無措。
方才她說話的語氣應該沒什麼問題,沈弗寒不會看出來吧?
她深吸一口氣,緩緩轉過身。
「侯爺回來了。」
「嗯,」沈弗寒擡腳往內室走去,「在說什麼?」
溫嘉月觀察著他的神色,一如既往的淡漠,看不出別的情緒。
她制止了想要開口的如意,給她使了個眼色。
如意會意,福了福身便出門了。
「在聊我畫的畫呢,」溫嘉月道,「方才不小心洇了一團墨漬。」
未出閣時,琴棋書畫她學了個遍,最喜歡作畫。
成親之後,她一刻也不敢懈怠地做著侯府夫人,再也沒畫過畫。
今日她有些心浮氣躁,左右無事,便開始作畫了。
許多年沒有畫過,畫技變得生疏,她耗費了一下午的工夫,勉強畫好一幅臘梅圖。
見沈弗寒的視線落在書案上,溫嘉月下意識將畫紙遮了起來。
「我畫技拙劣,侯爺還是別看了。」
練筆之作,畫得潦草,難登大雅之堂。
沈弗寒又是自幼便受過熏陶的,她可不想被他點評。
沈弗寒頓了下,並未堅持,從善如流地直起身。
「倒是從不知曉你還有這樣的喜好。」
溫嘉月將畫紙捲起來,沒有說話。
其實她也快忘了,她還會作畫。
成親之後,她便將自己所有的東西捨棄了,包括名字、喜好、性格……
她隻有一個身份——景安侯夫人溫氏。
重生之後,她要一點一點地找回自己。
「侯爺餓了吧,咱們去……」
話還沒說完,如意敲了敲門。
「侯爺,夫人,老夫人傳話過來,說是讓你們去凝暉堂用膳。」
溫嘉月毫不意外道:「那咱們便走吧。」
沈弗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淡聲道:「等我更衣。」
溫嘉月沒有服侍他更衣,也沒有在內室待著,果斷退到門外等他。
院子裡,風有些大,溫嘉月冷得顫了下。
如意悄聲道:「夫人猜的可真準。」
溫嘉月不敢說她會預知了,隻是笑了笑。
沈弗寒是千年的狐狸變的,在他面前,必須謹言慎行。
不多時,沈弗寒出來了,手裡還拿著件白色鬥篷。
如意連忙接了過來,一邊給她系鬥篷一邊擠眉弄眼。
溫嘉月不用猜也知道她想說什麼——夫人快看,侯爺可真關心您。
溫嘉月自嘲一笑,就是這樣不經意間的、廉價的關心,讓她傻了整整四年。
系好鬥篷,兩人並肩往凝暉堂走去,一路沉默。
溫嘉月已經習慣這種狀態,既然無話可說,那就不要硬找話題,低頭走路便好。
沒想到沈弗寒卻忽然開口:「祖母今日為難你了?」
她愣了愣:「不算是為難,清晨時趙嬤嬤來了一趟,讓我從今日開始晨昏定省,我身子不適,拒絕了。」
沈弗寒微微頷首。
溫嘉月有些奇怪,他是怎麼知道老夫人為難她的?
不過她想起正院都是他的人,便覺得他知道此事也不奇怪了。
很快便到了凝暉堂,老夫人綳著臉坐在主位,沈弗念和王成耀也在。
她氣色好多了,一改往日的頹唐,揚聲道:「大哥快坐!」
王成耀也不甘示弱:「舅母快坐!」
沈弗念瞪他一眼,他扮了個鬼臉。
沈弗寒行了禮之後才落座。
溫嘉月緊隨其後,坐在沈弗念身邊。
沈弗念湊近她,神神秘秘道:「祖母說今日是家宴,可是四弟又不在,算什麼家宴。」
溫嘉月眼觀鼻鼻觀心,沒接話。
「誒,你怎麼不理我?」
老夫人咳了咳,沈弗念老老實實地坐好,卻又忍不住開口。
「祖母,您叫我們過來有什麼事嗎?」
老夫人道:「讓你來,主要是為了賞花宴的事,耽擱了這麼久,也該操持了。」
沈弗念並未推辭:「行,我明日去準備,後日便舉辦賞花宴。」
老夫人連忙說道:「不成,得等到你大哥休沐的時候。」
沈弗寒看了過去:「為何?」
老夫人竟有些緊張,急中生智道:「你平日辛苦,正好趁著賞花宴熱鬧熱鬧。」
沈弗寒思索片刻,點頭應了:「多謝祖母。」
溫嘉月悄悄撇嘴,現在道謝為時過早,到時候有他謝的時候。
她強行壓下心口無法排解的鬱氣,拚命告訴自己不必在意。
他們之間無情無愛,她隻是沈弗寒的妻子而已。
正出著神,她察覺到一道慈愛到讓人起雞皮疙瘩的視線。
老夫人含笑道:「孫媳婦休養那麼久,是時候盡孝了,從明日開始晨昏定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