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說夢
筷子舉到半空,倏然頓住。
溫嘉月神色如常地繼續,輕聲道:「我怎麼想,重要嗎?」
難道她說他冷漠無情,他便會改嗎?
他生來便是這樣,拒人於千裡之外,對誰都是一樣的淡漠疏離。
她也曾妄想改變他,在他的心裡佔據一席之地,可是結果呢?
直到心臟不再跳動,她也沒能捂熱他的心。
兇腔被煩躁填滿,溫嘉月有些食不知味,起身道:「我吃飽了,侯爺慢用。」
她將昭昭從搖車裡抱出來,去到院子裡。
如意在外面守著,見夫人神色不太對,小聲問:「夫人這就吃好了?」
「我不餓。」
溫嘉月本想讓昭昭玩一會兒雪,但是外面風有些大,她往耳房走去。
奶娘聽到動靜迎了出來,雙手接過昭昭。
溫嘉月從耳房出來,繞著院子散步。
如意勸道:「天寒地凍的,夫人還是回屋歇息吧。」
溫嘉月抿唇道:「我不想看見他,今晚我和昭昭睡。」
如意惴惴不安地問:「夫人這是怎麼了?」
溫嘉月看她一眼,欲言又止,最終還是一個字都沒說。
上輩子的事,還是留在自己心裡吧。
走了一刻鐘,鬱氣漸漸消散,溫嘉月準備去耳房。
剛走到廊下,卧房的門開了,沈弗寒安靜地立在一旁。
溫嘉月一眼都沒看他,目不斜視地往耳房走去。
下一瞬,沈弗寒也跟了過來。
「是要再看一眼昭昭嗎?」他淡淡道,「我和你一起。」
「我今晚和昭昭睡。」
沈弗寒怔了下,腦海中湧出那個異樣的夢。
他眉宇緊鎖,立刻拒絕:「不行。」
溫嘉月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他說不行就不行了?
推開門,她正要進去,忽的一陣天旋地轉,她被沈弗寒打橫抱起。
溫嘉月愣了下:「你……」
沈弗寒什麼都沒說,穩穩地將她抱進卧房。
如意旁觀全程,驚呆了,雙手捂著嘴,死死壓制住快要衝破喉嚨的喊聲。
這這這……這是什麼情況?
沈弗寒乾脆利落地關上門,將溫嘉月抱到床榻上。
燭火溫暖,可他周身氣壓極低,令人畏懼。
溫嘉月本能地害怕起來,小心翼翼地縮進角落。
沈弗寒瞧著像個清瘦書生,其實肌肉勻稱,力氣極大。
她根本無法與他抗衡。
雖然心裡清楚他不會做出強迫的舉動,可是畏懼是天性。
胡思亂想間,沈弗寒出聲:「必須睡在這裡。」
他的聲音聽起來沒有一絲溫度,溫嘉月儘力安撫,連忙答應。
「好,我睡在這裡,我、我能去梳洗嗎?」
沈弗寒沒說話,而是拿起擱在桌上的點心,這是溫嘉月今日從袁記買回來的。
他垂眼解開細繩,將點心遞給她。
溫嘉月茫然地接了過來。
是她理解錯了嗎?他不是要強迫她?
沈弗寒問:「不想吃嗎?」
「不是,」溫嘉月咬了下唇,「我實在不明白你這是在做什麼。」
在卧房以外的地方,沈弗寒從不逾矩。
可是方才他卻在眾目睽睽之下將她打橫抱起。
這不是她認識的沈弗寒。
沈弗寒沉默了下才開口:「我若是不這樣做,你就會去陪昭昭睡。」
溫嘉月被他的解釋氣笑,問:「為何非要讓我陪你?」
「我……」會做噩夢。
沈弗寒張了張口,後半句話卻沒能說出來。
他轉移話題道:「你先吃東西吧。」
溫嘉月深深地吸了口氣,總覺得自己快要被他逼瘋了。
知曉就算她再問一百遍他也不會說,她沒再浪費唇舌,狠狠地咬下一口百合糕。
見她吃了,他這才轉身去盥洗室。
溫嘉月剛吃了兩塊點心,沈弗寒便回來了。
見她還在,他不動聲色地鬆了口氣,坐在她身邊,隨手拿起一本書。
溫嘉月看了眼手裡的點心,遞到沈弗寒面前。
他擡眼看過來。
溫嘉月問:「你要吃嗎?」
如果他不吃的話,她就塞他嘴裡,總得給他添點堵,心裡才能有一絲平衡。
沒想到沈弗寒隻是頓了頓,便伸手接過來,放入口中。
溫嘉月:「……?」
怎麼和她想的不一樣。
她又遞過去一個,沈弗寒也吃了。
溫嘉月狐疑地問:「你沒吃飽還是方才沒漱口?」
「吃飽了,也漱口了。」
「那你怎麼還……」
沈弗寒沒回答,見她不餵了,又去了趟盥洗室。
溫嘉月抿緊了唇,沈弗寒果然異於常人。
兩人各自梳洗,一人一床被子,安靜地躺在拔步床上。
見他沒有進一步的舉動,老老實實地躺著,溫嘉月緊繃的身子頓時放鬆了些。
她試著和他商量:「若是我再想和昭昭睡,侯爺不要阻攔了。」
「為何?」
「沒有原因,」溫嘉月蹙眉道,「我就是想和昭昭睡。」
「我不想。」
溫嘉月並不理會他的話,繼續說道:「等昭昭再大一些就好了,她就可以睡在這裡了。」
沈弗寒沉默片刻,問:「幾歲?」
「半歲。」
沈弗寒立刻拒絕:「不行。」
溫嘉月抿緊了唇,毫不相讓:「我已經決定了。」
身側有風吹過,身上便是一重。
沈弗寒壓在她的被子上,雙手撐在兩側,神色不虞地望著她。
縱然中間隔著被子,這個姿勢也過於強勢和親密了。
溫嘉月心尖一顫,忽然覺得她不該在深夜挑起這個話題。
沈弗寒一字一頓地問:「我們以後不行房了嗎?」
他問得過於直白了,目光也帶著火,不知其中燃燒的是情還是怒。
溫嘉月偏過臉,不敢看他。
「我隻是想和昭昭一起睡而已。」
沈弗寒淡聲道:「我也隻是想和你一起睡而已。」
這次輪到溫嘉月問:「為何?」
若僅僅隻是貪圖她的身體,他不會說出這樣平靜的話。
沈弗寒思忖良久,終於開口:「前晚我做了一個夢。」
溫嘉月微微蹙眉,隻是因為一個夢?
「我夢見一幅畫像,畫的是你,你閉著眼睛,嘴角有團墨漬。」
頓了頓,沈弗寒又說道:「周圍似乎還有桂花。」
今日他將夢裡的畫像畫了出來,總覺得少了點什麼。
現在終於想起來了,缺了一樹桂花,但是他不太確定到底是不是。
溫嘉月呼吸一停。
不知為何,她想起了上輩子她死前的那一幕。
閉上眼睛之前,她嘴角有皿,看到的畫面也正是桂花。
沈弗寒為何會夢到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