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四章 真青天不玩虛的
周元等人回到客棧之中,開始分析起今天的局面來,左思右想也沒發現什麼破綻。
莊玄素道:「莫非真是遇到了一個大清官?照理說,他這樣的五品知府,能在士林之中出出風頭,很容易提拔的。」
「樵山公作為鴻儒,面子足夠大了啊,他竟然真的鐵面無私拒絕了。」
周元點了點頭,道:「給他名,他不要,那就給他前途。」
「浙江巡撫李照鹿的手書準備好了嗎?明天帶著手書去,繼續拜訪。」
「我不信他名譽不要,前途也不要。」
李玉婠突然道:「有沒有一種可能,白家已經給這邊打了招呼了?所有人都提防著我們呢。」
這句話讓眾人陷入了沉思。
良久之後,周元才點頭道:「不排除這種可能性,甚至他們常年提防,已經和白家達成了相當高的默契。」
「除白家人外,一律不收糧食,不開鹽引,這樣就能做到萬無一失,即使是內廷司都查不出毛病來。」
「不過明天那一招同樣得試一試,家再大,關係再鐵,也怕樹倒猢猻散。」
莊玄素道:「另外,他如果真的是鐵面青天,今天就該把我們抓起來了。」
周元點頭道:「隻要明天他還肯見我們,就說明有機會。」
官采曦道:「那明天我不去了,我就逛一逛兗州城,還是第一次來這裡呢,反正你那裡也用不到我。」
周元皺眉道:「糊塗,我們在分析別人的同時,別人也在分析我們,一切行為都一定要符合人設,否則就會齣戲,就會顯得假。」
「細節往往在不為人知的時候,決定了成敗。」
「你就說,功夫你還學不學了?想不想像聖母姐姐那般,腳踩水浪可過河?」
官采曦嘆了口氣,道:「好吧…那去…」
……
第二日,周元依舊拜訪鮑善汝,但遭到了拒絕。
周元也沒灰心,在衙門外等了大約一個時辰,又被請進去了。
鮑善汝皺眉道:「你們到底要做什麼?莫非還是來要鹽引的?真以為本官不敢抓你們?」
周元依舊陪著笑,低聲道:「知府大人,有一封信,昨天我們忘了拿出來,您看看先。」
鮑善汝面色並不好看,拿過信來,當即正襟危坐。
他來回看了幾遍,眉宇間也舒展開來。
「原來你是李大人的學生啊,想必才學不錯吧,竟然得李大人如此欣賞,在信中可是把你誇了又誇,說你做事得力呢。」
周元笑道:「都是恩師溢美,也是受恩師所託,來此販鹽。」
鮑善汝嘆了口氣,道:「李大人原為浙江提點刑獄司,在兩江之亂中立下大功,故而拔擢浙江巡撫,這兩年來也是頗有成效。」
「據說陛下有意提拔,讓他進京擔任督禦史之職呢,可謂是簡在帝心啊。」
周元道:「恩師打算再做兩年巡撫再進京呢,目前浙江寇患不斷,他實在抽身不開。」
鮑善汝沉默了很久,才道:「關於鹽務之事,我恐怕無法答應。」
「朝廷律法所在,百姓福祉所在,私鹽泛濫,已成陛下心頭之患,本官受陛下信任,執掌兗州,決不能知法犯法。」
「即使是李大人德高望重,受本官尊敬,本官也不能破私鹽之例,壞家國之法。」
「沈公子,請回吧,看在李大人的面子上,本官不追究你的責任,但若是你再提鹽引之事,那就休怪本官公事公辦了。」
周元站了起來,冷笑道:「鮑大人真是剛正不阿啊,看來鐵面青天的確不是浪得虛名。」
「但恰好在下來自於臨安府,對於這裡的格局還是多少清楚的,這裡都被稱之為白家的鹽市!」
鮑善汝皺了皺眉,沉聲道:「民間確實有這種說法,官府和白家也的確有著長久合作的默契,但那是因為白家運糧準時,而且盡量足額,質量無礙,故而贏得了官府的垂青。」
「但這隻是垂青而已,並非專賣,沈公子大可以明年年初,趕在白家之前運糧過來,若各方面都不存在問題,那兗州自然也會開具鹽引。」
「做生意,也得講究個先來後到吧!」
周元道:「鮑大人說得好聽,但我們可不敢等到明年了。」
「很可能,白家也等不到明年了。」
他眯眼看著鮑善汝,淡淡道:「鮑大人神通廣大,應該不會不知道有欽差南下巡鹽吧?這一次對方擺明了是要拿白家開刀,鮑大人很可能也牽連其中呢。」
鮑善汝騰地站了起來,大聲道:「本官光明磊落,行得正、坐得直,絕不怕什麼牽連,就算是錦衣衛來,本官也不怕!」
周元道:「鮑大人這是何必呢,我恩師得到欽差南下的消息,才寫信支持我販鹽。」
「你並不是沒有路走啊,隻要和我沈家建立良好的關係,士林之中,有鴻儒為你說話,官場之內,有李大人幫你伸冤。」
「識時務者為俊傑,這幾十年的鹽市,也該換一換主人了不是?」
鮑善汝一拍桌子,大聲道:「你在威脅本官?呵!本官也是讀聖賢書出來的,也是從小吏幹到知府的,這幾十年水裡進火裡出,什麼場面沒見過,什麼風浪沒經歷過?我會怕威脅?」
「別說是你來威脅我,就算是李照鹿親自來威脅我,我也不怕!」
「欽差巡鹽?本官最不怕的就是欽差!到時候把那些可惡的貪官污吏抓了,本官反而得聖上垂青,得以平步青雲呢!」
周元也是頭疼,莫非這次關陸提供的情報有誤?吳家的情報也是錯的?
這他媽真是個鐵面青天?
他都有點懷疑自己了。
而鮑善汝繼續說道:「什麼名譽,什麼前途?本官不在乎那些東西!而你膽敢勸說、甚至威脅本官開具鹽引,意圖販賣私鹽,卻是證據確鑿,本官現在就要抓你!」
「來人!將這沈家公子給本官抓進大牢!」
他已經怒吼出聲。
「慢著!」
周元急道:「鮑大人,如果我給錢呢?我願意出三萬兩白銀…」
鮑善汝騰地擡起頭來,眼睛發著光,壓著聲音道:「多少?」
周元懵了。
這是個實在人啊,名譽不要,前途不要,原來是要銀子。
「三萬兩白銀!一分不少,銀票我都帶著!」
周元連忙說道。
鮑善汝走到門口,把趕過來的侍衛呵斥走,然後關上了門。
他笑容露了出來,舒舒服服出了口氣,道:「坐啊沈公子,站著做什麼。」
他坐在了自己的椅子上,眯眼笑道:「既然給錢,就早點說嘛,盡整那些虛的,什麼鴻儒什麼官…天南海北那麼遠,本官也享受不到他們的照拂啊。」
「你說什麼關係比銀子更讓人踏實?什麼名譽比銀子更實在?」
「本官也是在這官場裡摸爬滾打幾十年的人了,不是那麼容易上當受騙的年輕人了,鐵面青天不玩虛的,隻講黃金白銀。」
「畢竟你當再大的官,有再大的權,不也是為了錢嘛。」
「我早已參透了本質。」
周元豎起了大拇指,正色道:「鮑大人,受教,晚輩該向你學習才是。」
鮑善汝道:「學不學習嘛,那是你們年輕人的事,你先把銀票拿出來再說,看不到實際的東西,我可什麼都給不了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