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裡緋月靜靜看他說完,淡然道,「我從未放在心上過。「
少年一愣,又眯起眼睛笑開來,露出兩頰漂亮的梨渦,「那阿姐跟著我是?」
「手伸出來。」
少年有些狐疑的伸出一隻手,一串質地非常特別的珠子瞬間套上了他手腕。
那珠子剛套上手腕涼涼的,很快漸漸有了溫度。
溫度不高,但徐徐渡來,頃刻間讓他此刻體溫有些過低的身體都暖融融起來。
這東西,他曉得的。
當初在西月國,阿姐的師尊在西月某個富家公子哥手裡『強搶』來的傳家之寶。
這東西戴上,有冬暖夏涼之效,會根據佩戴者體溫變化。
珍貴可想而知。
除開本身珍貴非凡,世間再無其二,最重要的是這是阿姐師尊送給她的東西。
或許在阿姐師尊眼裡這隻是微不足道的小玩意兒,送給她玩罷了。但是在阿姐心底,這豈是一般的寶物?
他不是第一次見,甚至不是第一次佩戴。
之前阿姐也給他佩戴過。
少年輕垂眼眸,長長羽睫遮住了眼底神色,「阿姐……你這是……」
「送給你。」
「阿姐,這是你師尊送給你的東西。」少年輕聲道。
「他送給我的,自然就是我的東西了。」意思就是她的東西她當然有權決定要不要送人。
少年眸光微閃,半晌,擡眸,豁然的輕輕笑起來。
這樣的笑,百裡緋月以前也看到過。
在她當初剛給眼前的少年把身體的毒解得差不多的時候。
那是一種讓人看了覺得極緻舒服極緻美好的笑容。
似春日的柳絲,似夏日的涼風,似秋日的溪水,似冬日的暖陽。
屬於看一次,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那種笑容。
他眨了眨眼,「既然是阿姐給的,那我就不客氣收下啦~」
他微微歪頭,波斯貓兒一樣眯眼笑,「阿姐送了我這麼珍貴的東西,我身上卻沒有什麼可以送給阿姐做回禮的,那就抱抱阿姐算作感謝吧!」
百裡緋月紅唇輕吐,「滾。」
少年也不惱。
他靜靜的看著她片刻,「阿姐,醫者的確不能完全自醫。就要走了,我給你把把脈吧。」
百裡緋月瞟了他一眼,這話倒是沒錯。
但她現在並不覺得自己身體有什麼大問題。
何況千虞色這個表姐也好,九兒寶寶這個女兒也罷,醫術都不錯。
但醫術並不是千篇一律的東西,每個學醫的人擅長的都不會完全一樣。
淩斷念在醫術上短時間自學成這樣,真的是絕對的鬼才。
在醫術方面,百裡緋月是非常敬畏認真的。
「好。」
又道,「我給你也看看。」
他臉色肉眼可見的不好。
少年眼睛彎彎,「謝謝阿姐~」
為了方便把脈,在旁邊找了個可以坐的石頭
淩斷念的下屬簡單準備了一番,兩人相對坐下,交換手腕把脈。
把著把著百裡緋月微微皺起眉頭,淩斷念的身體……
還沒等她繼續探究明白,淩斷念抽回了自己的手。
面對百裡緋月詢問的眼神,少年很是正經的道,「阿姐的脈象有點古怪,我要專心琢磨下。」
他這樣一說,百裡緋月隻好暫時按捺下。
可把著把著時間一點點流逝,少年還沒有鬆開她手腕的意思。
因為距離近,現在又心平氣和的,百裡緋月甚至能嗅到少年身上淡淡的香味和淡淡的皿腥味和在一起。
晚風吹過,對面的少年沒忍住,輕微的咳嗽了幾聲。
「好了,看不出來就看不出來,你這樣把著不放,我要不是個醫者,會錯覺自己得絕症了。」
百裡緋月作勢要收回手,才發現自己手幾乎被對方握錮住了。
她看去,卻見少年一本正經的樣子,好像沒發現自己把脈得太用力。
他有些不贊同的皺起眉,「阿姐不要亂說,是我把錯了。阿姐你體質的確有些特殊,但不是什麼大問題。」
電光火石間,百裡緋月明白什麼,面上淡然道,「嗯。」
少年笑,「阿姐,你走吧,天快黑了,那個誰誰誰要是見你一直沒回去,說不準瘋病又得犯了。「
百裡緋月垂眸,視線落在自己手腕上。
手腕上少年號脈的四根手指還搭在那裡,不,應該說現在已經緊緊的包握著她的手腕,完全沒有要鬆開的意思。
淩斷念的視線順著百裡緋月的視線也看出去,好像才發現一樣,不動聲色的放開她,「唔,忘了。」
百裡緋月沒說什麼。
「我走了,阿姐。」
終歸是要放手的。
少年已經起身,轉身就走,沒回頭。
在他要上馬車前,依舊沒回頭,聲音卻飄了過來,「淩婧永遠都可以信任淩小九,淩小九永遠是那個希望自己阿姐快樂的淩小九。」
……
落月如鉤,晚風時起,漫山草木皆動,颯颯作響,冷冷月下,馬車越行越遠。
馬車裡少年望著遠處山頭的落月,神情漠然。
卻突然,一口腥甜再也沒壓制住,噗的吐了出來。
馬車裡的影衛駭然跪下,「主上!」
少年咳嗽了幾聲,壓下喉嚨的癢意後,輕嗤了聲,「居然真放我走,呵。」
「主上,請保重身體!」
少年偏頭,不甚在意的看向馬車外的夜色,唇邊一絲淺笑被風吹得蕩漾開來,溫柔而模糊,「怎麼都要多活幾年的,不然阿姐被人欺負了,都沒個人給她出頭。」
長孫無極故意給他機會,兵行險招,逼他出手。好讓阿姐看清他的心思,來一招釜底抽薪。
而他將計就計,賭自己和長孫無極在阿姐心底的地位高低。賭阿姐對自己或許不止姐弟之情。
不管阿姐對自己是什麼樣的感情,他都清楚知道,自己這次這些事做出來後,阿姐是一定會看清她真正的心意的。
呵呵,隻是演戲麼。他自己的心知道,到底有多少真……
少年有些自嘲的勾了勾唇。
長孫無極是比他狠。
他的確無法不顧阿姐的意願去傷害她。
在對擄走阿姐對阿姐說那些話做那些事的時候,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更期待阿姐對自己有超越姐弟的感情,還是更期待阿姐看清她對長孫無極的心,從而遵從自己的本心不再傷心。
但有一點是肯定的,他和長孫無極都是幹了蠢事,阿姐既不是長孫無極想象的阿姐,也不是他想象的阿姐。
長孫無極發現了不是麼,所以他妥協了。
而他也輸了,不過,長孫無極也沒贏呢。
他不是給長孫無極做了嫁衣,他是為阿姐披上嫁衣!
對於長孫無極來說,他就是橫在他眼裡的一根刺,若是哪天他對不住阿姐,他不會放過他!
影衛跟了淩斷念多年,也是離他最近的人,看到最多的人。
腦袋重重磕在馬車地闆上,冒大不韙開口,「主上此番既然不忍心下手,以後還請主上忘卻!」
淩斷念目光幽幽轉向他,影衛噤若寒蟬。
少年看了他半晌,卻笑起來。
蒼白的面色,精靈般的笑顏,笑得天地萬物都好像失去了顏色。
「你們不必擔心,阿姐此後,隻怕是不會再見我。」
「主上……」
「趕路吧。」
「是……!」
而三岔路口的百裡緋月在目送淩斷念的馬車不見後,聽到身後隱隱約約有馬車車軲轆聲傳來。
很快,有馬車停在她身邊。
「已經看不見了。「
馬車裡傳出的低沉聲音慵雅無比,百裡緋月卻眼皮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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