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仰着小腦袋，看着裴行安。
淚光盈盈的眸子，帶着孩子特有的稚嫩和懵懂。
可憐又惹人憐愛。
裴行安蹲下來。
裴湛不用再擡着頭了，跟裴行安對視，他一抽一抽的：“爸爸，你答應我好不好。”
“你還小。”裴行安對于這個兒子，自然也是寵愛的，他擡手揉着裴湛的頭發：“裴湛，你這這麼跟媽媽發脾氣，你将來會後悔的。”
裴湛搖頭：“不會！”
像是擔心裴行安不相信他，他伸出手擦拭着自己的眼淚，邊擦還邊跟裴行安說：“爸爸，離開媽媽，跟皎月阿姨生活在一起，我做夢都想讓皎月阿姨當我的媽媽！”
他的每一個字，都說得非常堅定。
裴行安沒有回答，隻是拍拍裴湛的肩膀，接着起身。
我艱難扭頭，看向裴湛。
我一直以為他說得想和施皎月成為一家人，隻是一時興起......
可......
這一次又一次的亂發脾氣，他的态度并不像是在開玩笑！
他是發自内心的渴望施皎月成為他的母親。
那我呢？
我這個無條件為了他付出的媽媽呢？
活該被他丢掉是嗎？
心裡傳來密密麻麻的痛。
像是有無數隻螞蟻在啃咬彌漫着皿氣的心髒。
“老婆。”裴行安上來抱住我，大掌輕輕的拍着我的後背，溫柔的安撫我：“别難過，裴湛他還小，還不知道自己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我曾多次勸告自己，不論裴湛說了什麼，我都不要放在心上。
他還小，我應該包容他......
然而裴湛單純直白的話，總是能夠輕而易舉的刺痛我。
我艱難的在他懷裡“嗯”了一聲，等到情緒穩定以後，才離開他的懷抱：“吃飯吧。”
裴行安松開我。
我轉身去了廚房，把炒好的菜，端放在桌子上。
裴行安怕燙着我，主動承擔起了端砂鍋的任務。
裴湛沒有達成目的，顯然非常失望：“爸爸！”
“吃飯！”裴行安不容拒絕的開口：“别讓我說第二遍。”
裴湛這才乖乖坐下，捧着小碗，小口小口的喝着。
家裡的玻璃碎屑太多，我怕紮到他們，于是就在他們吃飯的時候，主動收拾。
裴湛邊吃飯，邊晃動着兩條藕節似的小腿，還不忘嘟囔：“我讨厭媽媽，我恨媽媽！”
我掃地的手頓住。
心還沒有來得及痛，我就告訴自己......
不是早就已經預料到了嗎？
最開始不讓裴湛聯系施皎月的這段時間，裴湛肯定會态度激烈的反抗......
說的話肯定也會越來越過分。
但，隻要熬過去就好了。
等我把地面的玻璃渣掃幹淨，他們兩人也吃完早飯了。
裴行安領着孩子走到門口，還不忘提醒裴湛：“跟媽媽說再見。”
“我才不要！”裴湛哼了一聲，别開腦袋，不再看我。
我站在屋裡，望着他們兩個。
劇烈疼痛的心，像是終于平複了......
“老婆。”裴行安握住我的手，湊到跟前，偷偷親了一下我的唇：“别太在意，等過了這段時間就好了。”
“嗯。”
......
裴湛的幼兒園是日托。
每天早上八點以前送過去，下午六點接。
往常，裴行安總說怕我麻煩，所以都是他下班的時候，順路接上裴湛......
但從今天開始，我決定把接孩子的任務要回來。
我隻希望能多和裴湛相處，通過這種方式增強孩子對我的感情。
但今天，我沒有事先告訴裴行安，想着一家三口能一起回家。
為了騰出接裴湛的時間，我特地快速的就做完了家務，甚至還提前一個小時出門，早早的抵達幼兒園的門口。
等了幾十分鐘，幼兒園終于放學了。
電動大門打開，老師們攔着小朋友，一個個的确認家長名字以後，才肯讓小朋友跟着家長離開。
“裴湛！”老師高聲喊着：“裴湛的家長在嗎？”
“在！”
我舉起自己的手，快步走到跟前。
另外一個人，也在同一時間，沖到了我旁邊。
我下意識的扭頭。
卻看到穿着大紅長裙的施皎月，燙成波浪的長發，披散在肩膀上。
她畫着精緻的妝容，笑容熱烈大方：“老師，你好，我是裴湛的家長。”
我幾乎愣在原地。
為什麼施皎月會來幼兒園門口，以裴湛家長身份自居，接裴湛？
難道......
裴行安騙了我？
他嘴上說着自己下班順路接，實際上......
卻是讓施皎月過來接的？
就是為了給施皎月足夠的時間，和我的孩子培養感情？
這樣的猜測讓我當場愣在原地，心痛如麻。
“裴湛媽媽。”老師一邊跟施皎月說話，一邊警惕的盯着我：“我剛才喊裴湛的家長的時候，她也回答了，你認識她嗎？”
什麼？
老師竟然說施皎月是裴湛的媽媽？
我的大腦亂成一片！
慢慢的，我好像突然意識到一點......
這個幼兒園裡，沒有一個人知道我是裴湛的親生母親。
反而都默認，施皎月是裴湛的媽媽？
也就是說......
在我不知道的時候，施皎月已經來這邊，接過裴湛很多次了？
那麼......
是誰帶着她來接孩子的？
才會讓老師默認，她是孩子的母親？
呼之欲出的真相宛若鋒利的尖刀，正在淩遲着我的心髒。
是裴行安嗎？
施皎月并沒有見過我，因此看到我的瞬間，也有些意外。
她朝着裴湛伸出手：“寶貝，你過來看看你認識這位阿姨嗎？”
我？
阿姨？
我覺得可笑，裴湛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孩子，他們卻說我是孩子的阿姨？
别搞笑了。
我正打算反駁，就看到裴湛乖乖走到施皎月身旁，握住施皎月的手，遠遠的注視着我。
許久，他才搖搖頭：“媽媽，我不認識她！”
“轟！”
我臉上的笑容消失，耳邊也一片嗡鳴，嘈雜得幾乎讓我聽不到任何聲音。
裴湛......
我的親生兒子，竟然當着我的面，喊施皎月媽媽！
還說不認識我？
他殘忍的選擇，無情地把我的心撕成碎片。
我的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
施皎月依舊保持着得體的笑容：“那可能是這位女士認錯人了吧。”
“我沒有認錯人。”我倉皇的擦拭掉眼淚：“裴湛，過來！”
“就不！”裴湛躲在施皎月的身後，露出一雙眼睛盯着我：“你不會以為喊出我的名字，我就會跟你走吧。”
施皎月和老師對視一眼。
老師試探着問：“她不會是人販子吧？”
施皎月搖頭：“我也不清楚。”
老師為了保障孩子的安全，主動選擇打電話報警。
而我卻已經無暇過問那麼多了，大步走到裴湛的跟前：“裴湛，我才是你的媽媽！”
“你不是！”裴湛拼命的往施皎月的身後躲：“我媽媽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