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彎彎在屋子裡逗小孫女。

　　小姑娘剛生下來的時候有些皺巴巴，這幾天慢慢變得更白了，眼睛很大，眼珠子很黑，像琉璃一樣。

　　小肉手揮舞着，捏住了程彎彎的手指，緊握着不願意放開。

　　“這丫頭喜歡親奶奶呢。
”文氏笑着說道，“隻要奶奶一來，連親娘都不要了。
”

　　程彎彎很不适應奶奶這個稱呼，但确實，她已經升級成為奶奶了。

　　她正要說話，就感覺大腿上一熱。

　　她的手摸了摸下面：“小珠珠，你又尿尿了。
”

　　還是現代比較好，有尿不濕，基本上不用擔心屎尿會弄到身上和床上。

　　文氏将孩子接過來：“我來換尿布，大嫂快去換身衣裳吧。
”

　　程彎彎搖頭，小孩的尿沒那麼臭，濕了過會兒就幹了，不然一天到晚哪有那麼多衣服來換。

　　她幫着拿幹淨的尿布過來，幫着文氏給孩子換了尿布，又換了一條褲子，好在大兒媳勤快，做了很多小孩的衣裳，還有趙老太太去其他人家裡借了些舊衣服過來，小珠珠的衣服挺多，一天換三四件也禁得住。

　　正悠閑的忙着時，吳小錘走了進來，神情焦急：“嬸子，我剛剛看到有人偷豬油渣。
”

　　一聽這話，文氏就不淡定了：“村子裡咋還有這些偷雞摸狗的人，大嫂，這事兒你就别出面了，我去告訴老太太，讓老太太把那人揪出來，當着全村人的面罵一頓……”

　　程彎彎知道文氏這麼說，是為她着想，畢竟村裡人是為她幹活，主家要是和幹活的人撕破了臉皮，怕那些人以後暗地裡搞幺蛾子，防不勝防。

　　“他二嬸，不急。
”程彎彎笑了笑，“這件事中午再處理。
”

　　吳小錘有點急：“那個婦人一抓一大把，一盆子豬油渣都能被她給吃光，等到了中午，怕是都沒得剩了。
”

　　程彎彎噗嗤一笑：“你這孩子咋是個急性子，庫房這邊的活兒确實不多，那你就繼續幫忙盯着，除了豬油渣，還有草木灰、幹木柴等，都注意點看着，要是有人順手拿走，你就在小本本上記下來。
”

　　吳小錘抓了抓後腦勺：“那啥……嬸子，我不認識字，也不會寫字。
”

　　程彎彎有點愁，要是不認識字，那以後就隻能幹苦力活。

　　不過她不是這孩子的爹娘，也沒義務送孩子去上學。

　　她開口道：“不會寫字那就用腦子記下來，那人長什麼樣，拿走了什麼東西，記牢了再來告訴我。
”

　　吳小錘用力點頭：“我這就去！
”

　　他風風火火就走了。

　　程彎彎繼續逗弄着小孫女，這丫頭一天有二十個小時在睡覺，必須趁醒着的時候多逗逗。

　　吳慧娘坐在床沿上，欲言又止的道：“娘，我想教小錘認字，能行嗎？
”

　　她雖然沒有專門去學堂讀書，但之前程昭是在家裡教認字，她也跟着學了不少，後來四個小子去學堂讀書，她再沒有機會旁聽，不過大山每天晚上都會躺在床上複習當日所學，耳濡目染之下，她的識字量也還行，就連沒怎麼讀過書的春花，在這樣的家庭氛圍裡，也能說出四五句之乎者也。

　　程彎彎開口：“當然行，隻要他自己願意學。
”

　　吳慧娘笑起來：“他肯定願意學，他從小就願意學新奇的東西，很聰明的。
”

　　婆媳二人聊了幾句之後，程彎彎這才起身去竈房裡看看。

　　如今竈房的事情全部交給了春花，春花做出來的菜色口味雖不如吳慧娘，但至少比程彎彎要強許多，家裡人也都願意吃，一天三餐飯的工作量并不算小，家裡十幾個人，還有虞夫子和賀霄的飯食……

　　春花要做的事情也不僅僅是煮飯，還要收拾家裡，後院裡那些畜生的衛生也都是交給春花。

　　春花老實肯幹，做啥都不做聲，在這個家裡存在感很低。

　　看着春花身上破破爛爛的衣服，程彎彎思索着，也該給這孩子做身衣服了，不過這事兒暫時不急。

　　等到了差不多中午，程彎彎這才朝肥皂工坊走去。

　　之前說好了中午可以回去吃飯休息半個時辰，這會兒已經到點了，但是沒有一個人敢走。

　　程彎彎走過去，拍了拍手，讓所有人放下手裡的活兒來集合。

　　十八個工人，加上一直忙個沒停下來的趙二狗，整整齊齊站在門口的空地上。

　　“早上的豬肉熬出來兩盆豬油渣，這些東西我們自家人也吃不完，所以準備留一部分給大家發福利。
”程彎彎笑着道，“大家幫忙幹活，也都辛苦了，這些豬油渣便宜賣，五文錢一斤，一人限購半斤。
”

　　衆人驚了一下。

　　市面上純肥豬肉是二十多文錢一斤，豬油能賣到四十文錢，熬出來的油渣價格十文錢一斤。

　　一些買不起肉的窮苦人家，就會買豬油渣打打牙祭，這東西又香又酥，是難得的好東西。

　　十文錢一斤已經算蠻便宜了，但村裡人也沒多少人舍得。

　　如今程彎彎家這裡，隻需要五文錢一斤，這等好事誰願意拒絕！

　　當即就有不少人舉手想買。

　　程彎彎的笑容慢慢收斂：“五十斤肥豬肉，照理說能熬出至少十斤豬油渣，大家看看，這兩盆夠十斤嗎？
”

　　鐵柱娘眉頭一皺：“早上送來的肥豬肉一點瘦肉都沒摻，四斤半肥肉大概就能出一斤油渣，不可能隻有這麼一點。
”

　　“村子裡窮，大家一年到頭都難得吃上一口肉，而這裡卻放着兩大盆豬油渣，我知道會有人嘴饞。
”程彎彎淡聲開口道，“但嘴饞，并不是偷吃的借口，我隻說一次，主動站出來承認錯誤，這次我可以不追究，若是死不承認，就别怪我翻臉不認人了。
”

　　氣氛突然變得冷沉起來，站在下面的十八号人面面相觑。

　　趙二狗一早上都在忙着教工人完善工序流程，忙的暈頭轉向，根本就沒想到第一道工序就出了岔子。

　　他的眼神有些犀利，一個一個人看過去。

　　徐大娘的眼神有些躲閃，被趙二狗給捕捉到了。

　　“我知道是誰！
”徐大娘站出來，手指着吳小錘，“他一早上總在外面瞎晃蕩，肯定是他聞到了豬油渣的香味兒，趁我們不注意偷吃……這麼不懂事的孩子，就該轟出去！
”

　　吳小錘氣的瞪大眼睛，這個婦人，真是會颠倒黑白。

　　程彎彎笑了笑：“鐵柱娘，幫忙檢查一下徐大娘的衣襟。
”

　　徐大娘滿臉不可置信：“偷豬油渣的人是這個小子，跟我有啥關系，大山娘，你這是啥意思，我招你惹你了？
”

　　“我親眼看到你偷吃油渣，還藏在了衣服裡。
”吳小錘咬牙開口，“鐵柱嬸，你查一下就知道了。
”

　　鐵柱娘迅速上前，按住了徐大娘的手臂，徐大娘哪裡會乖乖站着不動，掙紮起來。

　　然後，她鼓鼓囊囊的兇口，就有豬油渣撲簌簌落下來，她的裡衣也是油光發亮。

　　“真的是你！
”鐵柱娘不可置信，“這點豬油渣半斤都沒有，也就五文錢，你咋能做這種事！
”

　　徐大娘被抓了個現行，也不掙紮了，立馬将所有豬油渣掏出來：“大山娘，都還給你，這事兒就算了吧，我以後再也不偷吃了！
”

　　程彎彎冷聲開口：“二狗，你給徐大娘把今日上半天的工錢結算一下，徐大娘，你下午就不用再來了。
”

　　她說完，轉身就走，不給徐大娘任何認錯求饒的餘地。

　　若是徐大娘承認偷吃，她會願意再給一次機會。

　　可這人不僅不承認，還将這口黑鍋甩給别人，人品有問題，她不敢留。

　　站在空地上的另外十幾人心有餘悸，其實聞到豬油香味後，他們也生出過偷吃的念頭，不過都被克制住了，幸好他們忍住了，不然，就會像徐大娘一樣，一個月六百文錢的好差事就這麼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