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人為财死鳥為食亡，那兩口子從前在村裡就是懶漢，有點錢就給買酒買肉全塞鼻子底下那窟窿裡去了。
”男人道。

　　“我就在想，今夜瞅着他們兩口子離開的時候那憋着歡喜又不敢表露出來的樣子，将軍夫人肯定給了他們一筆讓他們大開眼界的賞銀。
”他又道。

　　婦人道：“那肯定啊，這波能抓住許大奎，送給将軍夫人解一口惡氣，大汪他們兩口子的功勞最大。
”

　　“而且之前許大奎掉到糞坑裡，大家夥兒誰都不敢上前，包括咱也是一樣。
”

　　“将軍夫人才放出一句話來，他們兩口子就搶着上前去糞坑裡撈人了，撸起袖子就直接把手臂插到那糞坑裡去了，說實話，這銀子也真的隻有他們兩口子有那個能耐賺到。
”她道。

　　男人點點頭，感歎道：“那個大汪，在出這事兒之前，還跟許大奎稱兄道弟呢，兩人沒少一塊兒去縣城喝花酒，嫖娼。
”

　　“這會子為了錢，一下子就把這個拜把子的好兄弟給賣了，當真是地地道道的酒肉朋友啊！
”他道。

　　“哼！
”婦人不屑的哼了聲，道：“那些人最沒有義氣，翻臉比啥都快，你可不準跟他們往來，更不能被他們忽悠！
”

　　男人道：“你放心好了，我就不是那種人，我現在就在想，大汪兩口子到底得了多少賞銀？
他們兩口子接下來打算咋樣花銷？
”

　　婦人冷笑，“他們兩口子，不是我說，可以共患難不能同富貴。
”

　　“你就瞧着吧，我今個把話撂這兒，他們兩口子得到的錢越多就越容易出幺蛾子！
”

　　……

　　“阿嚏！
”

　　大汪媳婦突然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

　　“這是哪個狗日的在罵我呢？
”她擡手抹了把自己的鼻子，自言自語道。

　　邊上，她男人大汪手裡正端着一碟子椒鹽花生米在吃，嚼得嘎嘣咯嘣脆響。

　　“不是罵你，是羨慕嫉妒你。
”大汪嘿嘿笑着道。

　　大汪媳婦怔了下，随即懂了。

　　“那是，咱今夜得了這麼一大筆錢，從今往後，咱想吃啥吃啥，想買啥就買啥，誰不羨慕嫉妒咱？
”她得意的道。

　　“诶，我說孩子爹，這銀票裡的錢當真能兌現嗎？
就這麼一張薄薄的紙兒，跟樹葉似的，我都擔心我手指頭稍微重一點就把它給扯斷咯！
”她一臉興奮的道。

　　“哎喲孩子娘，你可千萬當心着點呀，咱下輩子吃香喝辣就全指望這張銀票啦！
”

　　大汪沖了過來，小心翼翼的從婦人手裡接過銀票。

　　“六十兩銀子啊，咱一家七口人一年到頭吃喝拉撒湊在一塊兒，得花掉整整五兩銀子。
”大汪盤算着道，

　　“有了這六十兩銀子，咱可以坐吃山空十二年啊！
等到十二年後，咱兩個兒子長大了，娶了媳婦，閨女也出嫁了，爹娘估計也早就過世了，到時候咱就能靠着兒子媳婦來養老，這一輩子啊，咱都用不着吃苦啦！
”

　　大汪越說越興奮，說得唾沫橫飛，眉飛色舞。

　　大汪媳婦也是聽得興起，眼睛賊亮賊亮的。

　　“咱就想着這十二年坐吃山空嗎？
就不想着拿這筆錢再去錢生錢嗎？
錢這玩意兒，誰會嫌多呀？
”婦人道。

　　大汪目光閃了閃，“有道理，到時候我拿去放高利貸，利滾利，錢生錢，哈哈，别說咱坐吃山空十二年了，後半輩子都能吃香喝辣。
”

　　同樣的夜晚，在許家村，除了許大奎家，其他人家幾乎家家戶戶都很歡喜。

　　因為他們按着人頭過去領賞，這會子也兩百文，四百文的拿了錢。

　　有的人家孩子也算進去了，統共拿了五百文！

　　手裡頭攥着這幾百文錢，開春都有底氣了，今年青黃不接的時候都不用挨餓。

　　最關鍵的是，這錢來的容易啊，往許大奎家的後院那麼一站，圍追堵截一番，就拿到了賞錢，這将軍和将軍夫人當真大方！

　　而在村口的許大奎家，這萦繞在全村上空的歡喜氣氛，卻是半點都沒有飄進許大奎家。

　　相反，屋子裡的哭哭啼啼，先前才勉強止住。

　　許彩玲的屋子裡，亮着燈，許彩玲躺在床上眉眼緊閉，臉色蒼白虛弱。

　　盧氏坐在床邊，手裡拿着一隻裝過藥的空碗，埋着頭在那掉眼淚。

　　床前生着一隻火盆子，許大奎裹着被子坐在火盆子邊上烤火，牙齒碰撞在一塊兒“咯咯”的響。

　　“老、老子今年咋、咋這麼倒黴？
凍死了，差點要死了……”許大奎顫抖着絮絮叨叨的道。

　　盧氏看了許大奎一眼，“你凍死了也沒人心疼，哪個叫你往茅坑那邊跑的？
”

　　許大奎道：“黑燈瞎火的，人又多，哪哪都沖過來逮我……”

　　盧氏道：“你就别說了，聽了心煩，渾身的大糞，嘴巴裡都是糞！
”

　　“你好歹是個爺們，這點苦頭也不算啥，倒是小玲，可憐的閨女，活生生跟着遭罪！
”

　　“楊若晴那一腳踩得可真夠狠的啊，活生生把咱小玲給踩骨折了。
”

　　“先前大夫過來又是塗藥酒又是紮銀針啥的，咱閨女細胳膊細腿的，打出娘胎就沒遭過這種罪！
”

　　“這吃苦頭是一回事兒，隻盼着這腳将來不要落下病根，這麼如花似玉的一個姑娘家要是腿瘸了就不好了，找婆家都難！
”

　　聽到盧氏這番話，許大奎也是滿臉的郁悶。

　　“我就說小花那個死丫頭是賠錢貨，是瘟神，跟她娘一樣是掃把星，”許大奎道，

　　“我當初就說不認不認，你非得讓我去跟她父女相認，現在好了吧？
吃肉喝湯沒趕上，刀子卻全讓咱給挨了，這倒黴催的！
”

　　許大奎恨恨道，把這所有的一切不好的遭遇全都歸結到了小花的身上，咬牙切齒，臉上的肌肉都在抽搐！

　　盧氏也氣得兇口一陣陣的起伏：“都不是好東西，小花那個小賤人壓根就沒把你當做他親爹。
但凡有一點點顧念親情也不至于做得這樣絕！
”

　　許大奎道：“那又有啥法子呢？
誰讓那死丫頭命好遇到了護國大将軍這樣的貴人，咱平頭老百姓，又能咋樣？
”

　　盧氏目光冷冷的眯起來：“小玲爹，這口惡氣咱可不能就這麼咽下去，為了咱小玲，咱怎麼着也要做點啥來報複下小花那個罪魁禍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