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坪村。

　　眼瞅着天已經黑透了，然而楊華忠爺四卻一個都沒回來。

　　這下，不僅孫氏擔驚受怕，心裡默默的做了無數種不好的猜測，就連素來最為樂觀，天塌下來都好像沒啥事兒似的劉氏都有些坐不住了。

　　“三嫂，該不會是幾個人被老四和永青唆使着去喝花酒去了吧？
我可聽說清水鎮多了幾家勾欄院，都是些從慶安郡和周邊縣城青樓裡趕出來的上了年紀的老花姑娘……“

　　“四弟妹，你明明心裡是擔心老四的，咋說出口的話卻是瘋言瘋語呢？
“

　　“三嫂，我不故意這麼說，咋解釋他們爺四的行為呢？
就算路上都是雪，可撐死了來回也就三十裡地兒，從早到晚就算是爬也該爬回來了吧？
“

　　孫氏也是滿臉迷惑，“總該不會是去菊兒家做客了吧？
“

　　“他們不可能挑今個去啊，今個是專門去收拾大白的，就算老四糊塗，三哥還清醒着呢！
“劉氏立馬否定。

　　孫氏這下也沒話可說了，坐在那裡揪着心，不時起身往門口去看幾眼。

　　這一整天下來她魂不守舍的，随着時間推移一旦閑下來就胡思亂想，于是，她拿了鐵鍬把院子裡的雪給鏟了又鏟，現在不僅中間那條通往院門的路露出來了，就連後院的路也給清理出來了。

　　“實在不行，我去外面鏟大路，鏟一條路通清水鎮得了！
“

　　孫氏一咬牙，果真起身去那鐵鍬。

　　劉氏臉色都變了，因為先前孫氏鏟雪她也不好意思在邊上看着，所以也搭了一把手，這會子臂膀還酸呢！

　　“三嫂别去鏟了，天都黑了。
“

　　劉氏趕緊追過去拉住孫氏。

　　孫氏整個人都是六神無主的，不做點事情她心神難甯。

　　一直坐在暖桶那裡顯出超強耐性的譚氏也終于擡起頭望向門口僵持的妯娌倆：“你們一個是沒心沒肺又瘋言瘋語，一個是胡思亂想外加做一堆無用的事兒，都消停消停吧，去喊胖丫過來，這會子咱老楊家上上下下也就隻有她能主事了。
“

　　“對了，平時胖丫不是睜開眼就往娘家跑嘛，今個咋就早上過來了一趟？
人呢？
“譚氏又問。

　　孫氏放下了鐵鍬，滿臉羞愧，跟譚氏這小聲說：“晴兒今個身上來了事兒，估計肚子不太舒服，我讓她回去躺着了……“

　　“那丫頭那麼強勢霸道，跟個小子似的，竟然也會鬧肚子痛……“譚氏的嘀咕聲傳到這邊，孫氏哭笑不得，劉氏則是直接開怼了。

　　“娘你還說我瘋言瘋語，你這說話也是不經過腦子，甭管晴兒啥性情啥脾氣，走破天了她都是個女兒身呐，就好比您老這樣的潑辣厲害勁兒，我們也都曉得你是個老太太，從沒懷疑你是個胯下帶擺錘的老漢嘛，是不是這個理兒啊？
“

　　劉氏的回怼不僅有調侃，還捎待了一點顔色。

　　孫氏臉都紅了，别過臉去不好意思聽。

　　而譚氏則是直接朝這邊啐了一口：“你個嘴巴吃大糞的，就不說人話，老婆子我七老八十歲了還要聽你調侃，你要天打五雷轟！
“

　　劉氏擡手摸了摸頭發，對此渾不在意：“娘，我要是雷公電母，早煩你了，屁大點兒事兒就要勞累人家打雷閃電，你是太高看自己了？
還是太高看我了？
“

　　譚氏被劉氏怼得竟然一時找不到言語來反擊，她猛然明白自己這些年對劉氏的咒罵和踩壓，無形中是對劉氏進行的打磨。

　　瞧瞧，這嘴皮子和心态，全都被打磨出來了，倘若自己是那個師傅，那劉氏這個徒弟已經出師了，而且還能把師傅給氣死的那種。

　　“我不跟你扯，我要等我兒孫們！
“

　　譚氏擺擺手，再次閉上眼。

　　劉氏那叫一個暢快啊，終于有一天在鬥嘴這塊讓老太太先閉嘴了。

　　“外面好像有動靜。
“孫氏突然來了句，人也趕緊往外走。

　　“三嫂等我，我也去看！
“

　　劉氏喊了一聲追了上去。

　　譚氏也站起身往門口走。

　　孫氏走到一半想到什麼又扭頭吩咐劉氏：“娘還在屋裡，你扶着點她，外面地滑……“

　　劉氏道：“我都已經出來了，顧不上她了。
“

　　說罷她扭頭朝堂屋裡喊：“老太太你就在屋裡待着，外面滑，待會摔到了我可不負責任啊！
“

　　譚氏剛到堂屋門口就聽到劉氏這話，氣得又啐了一口：“這個沒心沒肺的東西，我是廢物嗎？
我有眼睛有腳，上哪去還用聽你的？
“

　　話是這麼說，可當譚氏踏出幾步站在濕漉漉的青石闆上時，前面跑得歡快的劉氏突然噗通一聲摔了個大馬趴。

　　“哎喲，我的腰！
“

　　“四弟妹你跑點啊，我來扶你！
“

　　走了一半的孫氏又折返回來小心翼翼扶起劉氏，幫着劉氏拍打衣服上的冰渣子。

　　堂屋門口，譚氏發出了滅絕師太率領幾大派殺上光明頂時的暢快笑聲。

　　“活該，報應！
現世報！
“

　　劉氏又痛又氣，又羞又惱，揉着腚兒扭頭就要還嘴，敞開的院門口兩條身影一閃進了院子。

　　真正的柴門聞犬吠，風雪夜歸人啊！

　　堂屋裡，炭火爐子，熱茶熱湯熱水全都供應上了。

　　楊華忠和楊永青兩個捧着茶碗的時候牙關都在發抖，說話的時候還磕磕碰碰的。

　　“為啥就你們兩個回來了？
老四和智小子呢？
“

　　這已經是譚氏第三回追問了。

　　楊華忠緩過一口氣，看着面前三個婦人焦急的面孔，說：“出了點小狀況，他們兩個暫時留在醫館沒回來……“

　　“醫館？
老四是病了還是傷了？
“劉氏猛地喊了起來，人也從凳子上站起身，眼珠子瞪得溜圓，臉也白了。

　　楊華忠忙地道：“四弟妹你先别急，四弟他情況還算好……“

　　“三叔，都這時候了你就别想着安撫别人自個扛下所有了，咱扛不住！
“楊永青喝了紅糖水渾身暖和了一些，腦子開始轉動，嘴皮子也活泛起來。

　　“四嬸，我四叔今個可真爺們，大白那一刀砍向我的時候，四叔為了救我空手接白刃！
“

　　“啥？
空手去接、接刀子？
“劉氏以為自己聽錯了。

　　譚氏和孫氏也都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