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陳林手伸在半空,還保持着制止的動作,謝遇知已經點開了消息。
陳林扶額:怎麼就那麼巧呢?
它怎麼就那麼巧?
偏偏趕上謝遇知留下他收拾辦公室!
偏偏趕上謝遇知拎着這小孩回來!
偏偏消息早不發晚不發,就等着給謝遇知看似的!
完了,完了。
陳林察言觀色小心翼翼地舔舔嘴唇,“那個……誰發的信息啊?
”
“小花。
”
難得,謝遇知居然沒有生氣,也沒有揪着他領子質問他宗忻又在幹什麼。
陳林替自己捏着把汗的同時,心裡也松了口氣。
“哦,什麼事啊?
”他往前湊湊,扯着脖子去看。
“畫了個地圖,看着好像是京西工業區。
”謝遇知說着按住号碼回撥過去,電話卻遲遲沒有接通,他不由眉毛擰緊。
陳林剛松下來的神經立刻又緊繃起來。
嘟——嘟——嘟——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
謝遇知挂上電話,看了看面前的馮豆豆,“陳林,孩子交給你了。
”
陳林問他:“你幹嘛去?
”
謝遇知把手機往褲袋一揣:“小花不接我電話,我回去看看。
”
陳林看着手機被他揣起來,趕緊道:“謝隊。
”
謝遇知勾着唇角正往外走,被他一喊,駐足回頭:“怎麼了?
”
陳林擡手指了指他褲兜,又指指自己:“我的手機。
”
前一秒還在為宗忻給他了發消息而嘴角翹到天上的謝遇知,聽到他這句話,臉上的笑容立刻僵了下去。
“你的手機?
”
他回頭看了眼辦公桌,果然自己的手機安靜的躺在那裡,所以,他們家小花根本不是給他發的消息。
陳林眼見着他們謝副支隊垮起了批臉,趕緊解釋:“59年的榴彈廠,廢棄很多年了,就前段時間我去那邊辦事,丢了東西,小宗說有時間就幫我找找。
”
謝遇知走回來,把手機還給他,淡淡道:“知道了。
”
陳林接過手機,看看已經收拾完的檔案資料,準備腳底抹油開溜:“那謝副,活我都幹完了,先撤了?
”
“嗯。
”謝遇知在桌邊又坐下來,随意擺擺手,“回去吧。
”
等陳林一走,謝遇知立刻就拎着馮豆豆跟了出去。
“壞蛋,我不跟你走!
”馮豆豆攥着小拳頭,噼裡啪啦往謝遇知衣服上錘。
“别鬧!
你不是隻要你忻叔叔嗎?
我們現在就去找他,你要是不老實,我可就把你扔了啊。
”
謝遇知把他往肩膀上一扛,馮豆豆吓得立刻老實了。
小孩子從小沒見過爸爸,堂姐和堂姐夫雖然從小帶他,但從來不親密,第一次坐在别人肩膀上,又害怕又有點興奮,尤其謝遇知那麼高,馮豆豆就像坐在童話裡巨人的肩膀上,不由的開心起來,對謝遇知的敵意也沒有了。
“巨人叔叔,你好高啊。
”
謝遇知:……
長這麼大,第一次被人稱呼巨人叔叔,還是個三歲小孩。
“巨人叔叔,你可以帶我玩奧特曼大城堡嗎?
”馮豆豆手舞足蹈的跟他比劃,“你要是帶我去玩兒奧特曼大城堡,我就告訴你,我媽媽藏得東西在哪裡。
”
這小孩,還挺聰明,知道談條件。
“男子漢大丈夫,說話可得算話。
”謝遇知笑道。
馮豆豆扒着他頭發一個勁兒點頭,滿臉認真:“誰騙人誰就是小狗。
”
“行。
”謝遇知邁着大長腿下樓,“不過,得帶上你忻叔叔。
”
·
陳林剛坐下,就嘗試着聯系宗忻,電話撥了幾次都是忙音,把他急的抓起一摞文件就直奔網安科。
網安口今天倒是很清閑,除了幾個工位上盯數據的,都抱着茶杯在摸魚。
陳林闖進來的時候,差點和接水回來的王凡撞上,要不是王凡反應快主動往後退了兩步,保溫杯直接揣陳林懷裡了。
“陳哥?
怎麼了?
這麼火急火燎的。
”
王凡扶着桌角站穩,推推眼鏡框問他。
“陳潔呢?
你們陳教導員去哪了?
”
“教導員輪休,今天不上班。
”
“輪休?
”陳林一把攥住王凡,“那你幫我查。
”
“查什麼呀?
陳哥,哎哎哎哎……”
王凡被迫讓他怼在了工位上。
·
“就是這個東西。
”何傑拿出一片紙巾,用頭發絲在指甲縫裡掃出一點點暗綠色粉末,“你帶回去,交給痕迹檢驗部門分析下成分。
”
宗忻把包好的紙巾裝起來,搖頭:“可能不行。
”
“為什麼?
”何傑壓低聲音問道。
宗忻給他使個眼色,何傑順勢看向遠處。
七八個馬仔就在不遠處來回走動,表面看不出是在監視,動作姿态也很随意,但時不時就往這邊看兩眼,很明顯就是在盯着他們。
“那怎麼辦?
”何傑回頭,動作親昵的理了下宗忻額前碎發,“得想辦法讓你先離開這裡。
”
“不一定要離開。
”宗忻配合着他的動作,“來之前,我已經跟線人那邊通過氣,她會在合适的時候來找我,到時候想辦法把東西交給她帶出去就行。
”
“線人?
你說的是誰?
”
“江雯。
”
“可靠嗎?
”
“很可靠,完全可以放心。
”宗忻順勢勾上他的脖子。
“我說,傑少,你好了沒有啊?
”任二送完滕纾德回來直奔茶室,剛進來就看到眼前一幕,趕緊悟眼,“我什麼都沒看見,你們繼續繼續。
”
宗忻趕緊松開何傑。
何傑整理整理衣服站起來,清清嗓子,“咳咳,德叔已經走了?
”
“走了,他回來看完貨,肯定第一時間去見老闆。
”任二歎氣,“以前趙哥在,有什麼事輪不到德叔,趙哥被條子抓了,他現在吃香,咱們可得罪不起,以後小心點做事夾着尾巴做人吧,德叔的脾氣你也知道,挾冤記仇睚眦必報的,就因為巧爺早前争走了軍|火生意,連人帶車都給推下了盤山公路,可怕得很,老闆可千萬别給他算計了,我看德叔的野心,可比姓刁的大多了。
”
“你在背後說他,小心隔牆有耳啊。
”何傑提醒道。
任二聳肩,“這邊都是我的人,信得過,除非你去告密。
”
“我跟德叔又不熟,找他告你的密有什麼好處?
你可别把我往壞處想,咱們才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大家是一起的,出了事情誰也别想好,我有那麼笨嘛?
”
“所以兄弟我才信得過你!
”任二揚揚下巴,“除了今晚這批運到河廊碼頭,明天還有一批别的貨,他們今晚都得在這裡加班。
至于咱們嘛,出發去河廊碼頭前,還得先去個地方,收拾收拾跟我走吧。
”
“去哪?
”何傑問道。
任二重他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沒有回答。
·
謝遇知把馮豆豆放下,掏出鑰匙打開門。
房間裡很安靜,客廳空蕩蕩的沒人,想着宗忻可能還沒起床,他換下鞋轉身去了卧室,結果卧室裡也空空如也,床上的被子疊的整整齊齊,豆腐塊标準趕上軍訓評獎的程度了都。
馮豆豆抱着小黃鴨玩偶,跟在他後面,奶聲奶氣的問他,“巨人叔叔,忻叔叔去哪了?
”
謝遇知心說,我哪知道他去哪了?
紙條都沒寫一個。
誰知道馮豆豆看他不搭理自己,竟然哇地一聲哭了起來。
“你哭什麼?
!
”
謝遇知聽見小孩高分貝超聲波,耳朵都要炸了。
“忻叔叔不會回來了,他要死掉了!
”
“放屁!
”
宗忻不在家,謝遇知心情本來就不好,結果這小孩說話更欠揍,半個好聽的字都不會講!
“我媽媽把我藏起來就死掉了。
”馮豆豆臉上挂着眼淚,一雙大眼睛撲閃撲閃看着謝遇知,“忻叔叔肯定和我媽媽一樣,他也要死掉了!
”
“聽着。
”謝遇知蹲下來,嚴肅的回答他,“你忻叔叔很厲害,别咒他啊。
”
“真的嗎?
”馮豆豆不相信。
“真的!
”謝遇知拍着兇脯跟他保證,“你忻叔叔會打拳,一拳就能把壞人都打趴下。
”
“那他是奧特曼,他會打跑怪獸?
”
謝遇知:……
行吧,奧特曼就奧特曼吧,有個奧特曼媳婦也挺拉風的。
“對,他是。
”
馮豆豆開心的手舞足蹈,抱着小黃鴨圍着床轉圈,“噢噢噢噢,忻叔叔是奧特曼!
忻叔叔是奧特曼!
巨人叔叔,那我們現在就去找他吧?
”
找是肯定得找的,但是帶着孩子……
謝遇知犯愁了,小孩子真的很難帶啊,不然還是先送回局裡,讓大廳那幾個女警先看着吧。
咔嚓。
入戶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了。
謝遇知聽見動靜,走到卧室門口向客廳看過去。
江雯腳步驟停,還保持着往包裡放鑰匙的姿勢,與謝遇知愕然對視。
“你怎麼會在這兒?
!
”
“你來着幹什麼?
!
”
“你怎麼有宗哥家鑰匙?
!
”
“誰給你小花家鑰匙的?
!
”
“我本來就有宗哥家鑰匙!
”
“我有我們家鑰匙用得着跟你彙報?
!
”
兩分鐘後
“所以,你是怎麼把我們家鑰匙騙到手的?
”
謝遇知一副男主人做派,破天荒頭一次切了水果招待客人,以向眼前這位每次來見宗忻都打扮花枝招展的母孔雀宣示自己的領土主權。
江雯恨恨插着蘋果丁:“我是宗哥的線人,線人懂嗎?
為了能随時随地和宗哥保持聯絡,當然要有他家的鑰匙!
”
謝遇知抱膀子看着江雯,“線人,麻煩你講講,趁着你宗哥不在家,你私闖民宅是為了傳遞什麼重要消息吧?
”
江雯瞥了眼坐在他旁邊的馮豆豆,哼哼道:“你這個詭計多端的男人,以為去領養一個孩子,我宗哥就能跟你過一輩子了?
有本事你自己生啊。
”
“我生什麼?
明天我就去戶籍科讓他們把你也加我們家戶口上,關系欄就寫長女,反正上次你都答應收我給你的嫁妝了,嫁妝哪有白收的?
”
“你!
”
要不是謝遇知答應給她的嫁妝錢多,江雯早就開罵了,不過看在錢的份上,她忍了,畢竟誰會跟錢過不去?
“四點多的時候,宗哥到常春藤來找我,說讓我配合他行動,半小時前,我接到了行動指令,他讓我來家裡拿兩個西林瓶去河廊碼頭等他。
”
“河廊碼頭?
”
“嗯。
”江雯點點頭,看謝遇知好像完全不知情,正色道,“你不知道嗎?
我以為是局裡安排的行動。
”
“拿西林瓶做什麼?
”謝遇知避開江雯的問題,反問道。
他知道宗忻卧室的床頭櫃裡放着好幾個西林瓶,有的裝了好看的彩砂,有的放了黃水晶顆粒,還有幾個什麼都沒放的空瓶子,他一直以為那些是裝飾,是宗忻拿來做手工擺件的材料。
江雯搖搖頭,“不知道。
宗哥沒說,隻讓我帶兩個過去。
”
“好,我知道了。
”謝遇知起身,看了眼馮豆豆,“我現在要和這個女的出去一趟,不能帶着你,先送你回局裡待會兒吧。
”
馮豆豆抱緊小黃鴨,情緒瞬間失落。
江雯不滿道:“女的?
什麼女的?
姓謝的你喊人能不能禮貌點用敬語啊?
女的女的女的……”她把牙簽往果盤一扔,起身走到馮豆豆面前,溫柔道,“小弟弟,别聽他的,叫大姐姐哈。
”
馮豆豆:“大姐姐。
”
“真乖。
”江雯高興了,抱着小孩親了親奶呼呼的臉,誇獎道,“你可比你這個幹爸嘴甜多了。
”
莫名其妙多了個幹兒子的謝遇知:……
·
“遠哥,遠哥,我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我們不知道刁哥他是個條子啊,你放了我們哥幾個吧,我們對老闆都是忠心耿耿的呀遠哥!
”
“我們真的不知道刁哥是條子,真的不知道!
”
被綁起來揍得鼻青臉腫的馬仔們跪地上求饒,腿軟的都要尿褲子了。
陸遠沒有搭理求饒的馬仔,起身走到梁士楚面前蹲下來,與他平視,“說吧,到底是誰派你來的,還有誰是你的同夥,說出來就不用受這種皮肉苦了不是?
”
“呸!
”梁士楚擡頭,猛地一口皿吐在他臉上,“既然被你們發現了,我認栽,要殺要剮來啊,費那麼多話一點不爺們。
”
陸遠很平靜的接過紙巾,擦掉帶皿的口水,“我很佩服你們這些當警察的,都是硬骨頭,不過,對付硬骨頭有對付硬骨頭的辦法。
”
他招招手,立刻有馬仔端了個托盤走過來,那托盤上整整齊齊擺了十隻帶針頭的注射器。
“在道上混,這些都見過了吧?
”陸遠笑了笑,“哪一個注射到身體裡,都會讓你陷入萬劫不複,隻要你說出來,我就放了你。
”
“休想!
”
吱嘎————
門打開的一瞬間,出現了任二那張長着囧字眉的臉。
“遠哥。
”
他規規矩矩走進來,先是瞥了眼被綁着的梁士楚,才走到陸遠面前,“遠哥,你要的東西,我給你送過來了。
”說着給何傑和宗忻倆人遞眼色,“你們倆趕緊的。
”
宗忻和梁士楚目光短暫接觸後,不着痕迹地錯開了。
何傑把一摞賬本放在桌上,也悄悄看了眼梁士楚。
梁士楚滿臉都是傷,顴骨烏青嘴角發紫,兇前的衣服上沾染大片皿迹,身上已經沒有好地方了。
何傑鼻子發酸,一時間心裡不知道是什麼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