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濤拍擊礁石,發出富有韻律的激濺聲,他們在海水中安靜的漂浮着,像兩個孤獨的旅行者互相擁抱在一起,月光在周圍折射出細碎的光,瑩瑩點點仿若星海般絢爛。
宗忻看着謝遇知近在咫尺的臉,瞳孔緊縮。
謝遇知直到把最後一口氣渡完,才松開覆住他的嘴唇,直視着宗忻漆黑的眸子微微一笑,說了句什麼,然後拽着他開始往海面上浮。
通過唇形,宗忻大概看了出來,謝遇知說的是:幸好,趕上了。
海面猛地濺起水花,謝遇知帶着他一起沖上來,重新呼吸到空氣,兩人都有種劫後重生的感覺。
謝遇知向來梳的一絲不苟的頭發現在貼着額頭,水珠滴滴答答往下落,反觀宗忻和他也差不多,頭發半擋着眼睛,嘴唇發白,長長的睫毛也濕漉漉的。
太狼狽了。
謝遇知捋下頭發,傾身俯視着他,詢問:“你怎麼樣?
還好嗎?
”
宗忻這時候其實有些迷糊了,他不知道謝遇知是從哪裡突然冒出來的,剛才在那艘貨船上,明明沒有看到謝遇知的影子,他傻傻地看着謝遇知,沒忍住問了句:“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
謝遇知默了默,如此近距離地看宗忻這張精緻的像瓷器一樣的臉,忽然萌生出調戲調戲他的想法,下一秒毫不猶豫地親吻了下去。
宗忻愕然了一瞬,很快反應過來,有些惱羞成怒,他推開謝遇知,有些生氣道:“你别以為親了我,我就可以當你私自行動的事情沒有發生過。
還有,戒指的事情…”
“不喜歡嘛?
上次我趁你睡覺的時候量過手寸,純金的,鑽石是北極星,款式簡約大方,前一個月的時候就訂好了,想給你驚喜。
”謝遇知說,“下次買婚戒的時候,我答應一定帶着你一起去選款式。
”
“你不要這麼自說自話好吧?
”宗忻無奈,“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就是喜歡了。
”謝遇知挑眉,湊在他耳邊輕聲挑逗:“口是心非。
”
“喂,那邊那對小情侶,能不能别膩歪了?
”
謝遇知和宗忻同時轉頭望去,隻見不遠處一艘漁船正在逐漸靠近。
蘇韫亭單手托腮抵着船身,滿臉無奈地看着他們。
“你們倆再不上來,馬上就要溺水身亡了。
”
幾分鐘後,兩人上了漁船,與此同時,海警司的治安巡邏艇也趕到了。
貨船已經沉的隻剩個邊角,很快就徹底淹沒在海裡。
和巡邏艇上的海警做了全面交涉之後,剩下的捕撈工作就徹底交給海警司這邊,謝遇知給遠在郢口公安局等消息的領導班子彙報過情況,一行人回到豐漁村。
太晚了,交通不便,三人留宿在吳小妹家中,交涉了下目前的情況。
吳小妹給他們簡單煮了些吃的,因為擔心吳德泉,也沒去睡覺,就一直在旁邊坐着聽他們說話,想等他們處理完正事,問問會怎麼判,但她實在太困了,坐了沒多久,就撐着額頭睡着了。
宗忻抱了床毯子給她蓋上,就在謝遇知旁邊坐了下來。
蘇韫亭說:“現在看來,周宴琛對你似乎格外寬容。
不過,你也不能大意,之前那個程昊投網,是因為潘季後被抓後,無論是緬甸那邊還是金三角都已經沒有了他的容身之地,與其過刀口舔皿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沒命的日子,他主動幫助警方收集程華犯罪的證據,給自己争取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這樣一來,有立功表現傍身,即使落到警方手裡也會從死刑判為死緩,之後在牢裡再表現好些就能間接争取到無期,至少命是保住了。
周宴琛和他可不一樣,周宴琛是莊家,操控着深網在全球的百分之七十灰黑色産業交易網絡,除非我們有把握把這些網絡一舉全端,否則,他就會有一百次東山再起的機會。
”
“我當然知道。
”謝遇知聽完,眼皮都沒眨一下,“關于這個,我有自己的考慮,你不用管。
”
“什麼叫我不用管?
”蘇韫亭有些惱火,“咱們怎麼說也算是同生共死過,你别學你那個高高在上不食人煙煙火還沒長嘴的秦姓表弟,什麼事都瞞着我。
”說着,眼風掃過一旁的宗忻,不懷好意地笑了笑,“明天你一走,媳婦可就在我手裡了,敢糊弄我,我就撮合他和何傑!
”
宗忻神色一凜,脫口道:“我跟他太熟了,下不了手。
”
雖然隻是下意識的反應,但宗忻也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有點好像是刻意在解釋給謝遇知聽,怕他真的誤會,但是他也很清楚,蘇韫亭拿這個說事是為了謝遇知安全着想,所以反應也很迅速,立刻又補充道:“可以換個不那麼熟的人給我介紹。
”
謝遇知:……
“好好好,忘恩負義的東西。
”謝遇知把勺子往粥碗裡一丢,“找吧找吧,等我犧牲了,最好帶着你那個什麼不那麼熟的相親對象年年給我送菊花,我的忠魂一定會經常去你家串門,白天坐你們倆中間吃飯,晚上睡你們倆中間掐他脖子……”
蘇韫亭說:“謝遇知你瘆人不瘆人啊?
”
謝遇知轉頭,話鋒一轉:“還有你,晚上和秦展睡覺的時候也注意點,到時候我上半夜掐完你介紹給小花的相親對象脖子,下半夜就去躺你們床中間。
”謝遇知氣咻咻地折根筷子,“絕對讓你們的夫夫生活很有壓迫感!
”
“你變态啊你!
”
“有本事你拿加|特|林|轟我啊。
”
“……”蘇韫亭黑白分明的眼睛往上一瞥,“加|特|林|沒有,蜂蜜小面包行嗎?
”
謝遇知的臉一下子就黑了。
在深夏住院那段時間,秦大局長疼媳婦,帶去醫院的那些蜂蜜小面包,因為蘇韫亭被衛向晨帶的甜食膩壞了牙,他不得不被迫替蘇韫亭解決,足足吃了十幾天的蜂蜜小面包,這輩子都沒吃過那麼長時間的甜東西,想起來就想吐。
“我知道了,放心吧,我一定克服一切困難漂亮完成任務,絕對不會讓黨和領導失望,什麼周宴琛什麼深網,在我眼裡都是浮雲!
”
宗忻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但看謝遇知立刻轉變了一副慷慨激昂的樣子,懵懵地問蘇韫亭:“蜂蜜小面包是?
”
蘇韫亭:“就是……”
謝遇知猛地打斷:“沒事!
”
宗忻:……
“說起來,周宴琛已經答應會在糖水灣等我兩天,為了消除他對我的疑慮,我覺得你們還是跟我打個配合比較好。
”謝遇知趕緊岔開話題,他才不會讓蘇韫亭把他吃蜂蜜小面包吃傷胃這種丢人的事爆料給宗忻,“這樣,明天你們這樣,我先……”
·
兩天後,糖水灣。
一艘很小的漁船晃晃蕩蕩向港口駛來,穿過幾艘貨輪停在碼頭上。
謝遇知系好泊繩,剛跳上岸,立刻就有幾個穿着黑西裝的人圍上來。
“謝先生,我們老闆已經等您很久了。
”
謝遇知擡眼看看他們,拍拍手,“你們下次低調點,大家都是混口飯吃,别搞的演黑|客|帝|國似的,穿這麼正式。
”
保镖說:“這是工作服,老闆要求的,不穿扣工資。
”态度還很謙遜,明明都是殺人放火一條龍服務的犯罪團夥了,居然還怕這種不穿制服扣工資的規定。
“我不喜歡這種太正式的制服,下次換了。
”謝遇知說完也沒理他,提歩就走。
“老闆。
”阿彪走進辦公室,背着手彙報:“方尖已經到了。
”
周宴琛剛換完藥,臨時找來的醫護正在給他重新包紮傷口,聽到謝遇知來了,周宴琛的臉上明顯有了喜色。
“讓他等我一會兒。
”
“是。
”
阿彪轉身出去,剛準備帶上門,又被他喊住了。
“等等,他有沒有說什麼?
”
阿彪搖搖頭:“沒有。
不過,他好像說,不喜歡那些保镖穿清一色的黑西裝。
”
“不喜歡?
”周宴琛點點頭,“讓他們把西裝換了吧,穿普通點。
”
阿彪有些震驚,但還是點頭答應着出去了。
謝遇知在會客廳剛落座,就見到了過來傳話的阿彪。
阿彪其實對謝遇知抱有一定的敵意,并不百分百相信他,而且,他覺得謝遇知突然接近周宴琛動機不純,隻是看周宴琛見到謝遇知高興,也就沒有說什麼,面上表現得客氣。
“謝先生,老闆正在換藥,一會兒就過來,你稍等。
”
“喲,龔彪先生。
”謝遇知很清楚龔彪對自己的防備,對于他這種維系着表面平和的做派根本不配合,“如果我沒記錯,兩天前的晚上,你被周宴琛抛棄在那艘沉沒的貨輪裡了,怎麼命這麼大?
居然還能安然無恙回來?
”
“……”
龔彪忍了很久,才終于從嘴角擠出聲音來:“謝謝方尖的關心,我這個人命大,沒那麼容易死,運氣好罷了。
”
“我想,龔先生是誤會了,我這不是關心你,我是說,他在生死攸關的時候抛棄了你,你怎麼還回來呢?
像你這麼忠心耿耿的狗腿子,可真是不多見。
”
龔彪顯然被他的話激怒了,他定定看着謝遇知,十指緊握成拳,要不是看在周宴琛的面子上,他現在就想原地把謝遇知揍扁。
“你還不是一樣?
”龔彪松開手指,擡起下巴嘴角一挂,看着謝遇知那張明明那麼矜貴完全不像能說出這種話的臉,嘲諷道,“為了利益,像隻哈巴狗一樣叭叭又跑到我們老闆身邊。
呵,方尖,這麼大名鼎鼎的人,跟我這個狗腿子比,又什麼不同?
我起碼是隻忠犬,你是什麼東西?
”
“我是什麼東西?
”謝遇知勾唇,“周老闆,你這個手下是不是有點太不禮貌了?
我眼裡揉不得沙子,可不想以後天天跟這種人打照面。
”
“阿彪!
怎麼跟方尖說話呢?
”周宴琛吊着一條胳膊,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的,對着龔彪冷冷呵斥了一句,“方尖肯幫我,拿暗網的控制權和錢是應該的,你不許這麼說他!
以後,在深網,他就是我,我就是他,他說的話就是我說的話,你們都必須無條件聽從,明白嗎?
”
阿彪咬咬牙,終于還是服了軟。
“是老闆。
剛才是我出言不遜,得罪了謝先生,我道歉,謝先生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就……”
“道上有道上的規矩,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是立威,所以别跟我說什麼大人不記小人過的話,這過,我不僅要記,還要罰。
”謝遇知打斷龔彪,毫不避諱表達自己的不滿,他看向周宴琛,直白道,“周宴琛,他讓我在這麼多小弟面前沒有面子,你說我該不該罰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