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皇帝讓德貴領着碩國皇子暫避,但也不能讓碩國皇子在門口一直站着。
德貴索性就将人領去了偏殿,和永甯郡主一道喝茶,也能說話解悶。
“殿下請在此歇息片刻,若陛下傳召,老奴再來通傳。
”
德貴将齊鳴竹引入偏殿後,又朝着容晚玉略點了點頭示意,便回到了禦書房門口候令。
齊鳴竹倒是悠閑自在得很,對德貴的安排沒有絲毫不滿,隻是從和容晚玉較遠的位置直接挪到了容晚玉的側首。
“永甯郡主,你就不好奇阿既和你們陛下在禦書房說些什麼?
”
上回在永甯侯府的慶功宴上,百無聊賴的齊鳴竹拉着容思行劃拳,最後硬是讓不足十歲的容思行喝了好幾杯。
最後容思行還是被下人抱着上的馬車。
容晚玉對這位碩國皇子的惡趣味深有了解,面上半點好奇不露,隻是淡淡。
“碩國使臣和陛下能說的,自然是兩國和談之事。
”
她擡起頭看向齊鳴竹,微微一笑,“何況,殿下既然同我在此,若論好奇,想來殿下也是不差分毫。
”
是了,齊鳴竹之所以跑來和容晚玉搭話,也是因為他對于遲不歸要和澧朝皇帝談論的籌碼一無所知。
遲不歸堅稱,事關齊鳴竹母妃的私事,一直沒有向齊鳴竹透露半分。
隻是答應了齊鳴竹,會幫他促成和談之事,不會讓澧朝借此獅子大開口,要走碩國的土地。
于齊鳴竹而言,隻要和談的籌碼能在父皇的接受範圍内,自己便算辦好了這差事。
再和澧朝皇帝這個便宜舅舅拉拉關系,回到碩國,也不怕父皇對自己明面上有任何不滿。
至于碩國的皇位,遲不歸答應齊鳴竹,待四皇子順利繼承澧朝皇位後,定會在此事上鼎力相助齊鳴竹。
齊鳴竹能安安分分地配合遲不歸在澧朝留這麼久,倒不是全然出于對他的信任。
而是他根本沒有第二個選擇。
遲不歸在他身邊蟄伏一年,讓他以為自己收服了在澧朝曾經威名赫赫的永義侯之子。
熟料,遲不歸不是忠心耿耿的家犬,而是一頭卧薪嘗膽的狼王。
遲不歸給齊鳴竹的條件是他無法拒絕的,也是他如今唯一的選擇。
如若不借澧朝之勢,光是碩國和澧朝這場敗仗,齊鳴竹便能被自己那些野心勃勃的兄弟置于死地。
看着絲毫不上當的永甯郡主,齊鳴竹面上的笑意漸漸消散,轉而翻了一個白眼。
“你跟阿既,還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都一樣得讓人咬牙切齒。
”
這句話,容晚玉隻聽了前半句,然後将目光重新放在自己翻看的醫書上。
她雖然信任遲不歸,可心中到底也有擔憂,看似淡定地看着醫書,實則久久未翻動以頁。
以遲不歸的計劃,今日便是他向皇帝坦白身份,謀求後路的時機。
禦書房内,皇帝和遲不歸隔着書桌而立,各自手上拿着一份聖旨。
皇帝将自己手中的那份卷好,放入了多寶閣之上的一個長匣裡,遲不歸則收入了自己的衣袖之中。
“既然前塵已過,朕相信,你身為永義侯之子,定然不會讓朕失望。
”
遲不歸以臣之禮向皇帝躬身,聲音雖然沙啞,卻字字铿锵。
“臣,晏稷,負父親永義侯之遺志,此生以護國衛民為己任,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
看着不見面容的遲不歸,或者說晏稷,隻憑身形,皇帝也依稀看見了當初那個威風凜凜的永義侯。
出征前,皇帝曾親手替永義侯戴上頭盔。
那時的永義侯意氣風發,對着皇帝也許諾了一生的忠誠。
眼前的身影有些恍惚,和遲不歸開誠布公後,皇帝心中既得輕松,身子卻也疲乏不堪。
“好。
與碩國的和談條款,便以今日與你商議的為準。
你且告知齊鳴竹,讓他從速返回碩國,徹底敲定和談之事。
”
說完一件事,皇帝撐着桌沿慢慢坐下,緩了片刻後,又道。
“平遙城外,還有三萬精兵,趙國公和蘇家三子,已将其收服。
你和懷化将軍一道,攜那三萬精兵,秘密馳援鎮北軍,片刻不得耽擱。
”
這三萬精兵,本是太子為謀逆,而從鎮北軍和西境軍中分割而得。
如今倒成了一支對付北域的奇兵。
皇帝将調令這三萬精兵的令符的一半交給遲不歸,另一半則準備交給鐘衍舟。
今日,皇帝見到了意料之外的故人之子,對峙和試探之後,隻剩下了帶着無奈的默許。
“至于田有為......”皇帝提起自己養大的這條豺狼,眸中閃過一絲冷光。
“要挖出根深蒂固的毒瘤,必得連根拔除才不廢刮骨之痛。
”
今日遲不歸所求,已經達成,後續的計策,有了上位者的加持,隻會更趨完善。
對于害自己家破人亡的仇人,遲不歸反而冷靜以待,“陛下的深意,臣明白。
眼下最緊要的,還是需徹底平息外患。
”
君臣相視一眼,終達成一緻,更深切之言,隻兩人留存于心。
偏殿内的容晚玉和齊鳴竹,甚至已經用了晚膳,也不見禦書房的門打開。
直到明月高照,禦書房才傳來響動,遲不歸從内躬身退出,德貴見狀,立刻入内伺候。
遲不歸負手朝着偏殿大步而來,見到容晚玉,依舊以外臣身份見禮。
“永甯郡主,陛下召您入内觐見。
”
此時皇帝傳召,多半是因為他今日強打精神接見大臣後的不适。
遲不歸沒有多餘的提醒,也讓容晚玉明白,這是讓她一切如常的意思。
容晚玉點了點頭,路過遲不歸時,稍稍頓足,雖未回首,卻依舊輕言問詢了一聲。
“大人,可得償所願?
”
遲不歸也不曾回首,言語中卻帶着一絲暖意。
“承蒙郡主關照。
聽聞郡主在京都内有一家醫館,名聲在外,若某有幸,盼有一觀。
”
得到遲不歸肯定的答複,容晚玉心頭一松,不再逗留,直奔禦書房而去。
齊鳴竹則湊上前問道,“你倆打什麼啞謎呢,和談的事怎麼樣了?
”
遲不歸沒有回答他的前一句話,直接取出了一張已經蓋了澧朝皇帝玉玺之印的文書遞給了齊鳴竹。
“如此前同殿下所言,澧朝答應了碩國交納歲貢彌補冒犯之舉的請求。
除此外,陛下還贈了殿下厚禮,會派人護送殿下盡快返回碩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