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日早朝時分,群臣早早等候在殿外,到了時辰,卻不見内侍開殿門。
約莫過了一炷香,德貴才露面向群臣躬身示意,“今日陛下略感不适,各位大人請回吧。
”
說完,便又匆匆離去,看方向是去了皇帝的寝宮。
大臣們面面相觑,隻得各自成群離去,一邊往外走,一邊小聲議論着。
“這都第三日了吧,陛下一直說身體不适,你們可有誰去觐見過?
”
“趙國公還在夜鹮國未歸,隻怕我們之中無人有幸能伴駕左右。
”
“說起來,似乎年前陛下病過一回,就一直不大康健......”
“噓,慎言,這話也是你我能挂在嘴上的!
”
幾個官位不高的臣子湊在一處,嘀嘀咕咕說了一陣,也沒個結論,其中一個在戶部當職的,将目光投向不遠處的戶部尚書容束,笑着湊了上去。
“容大人,不日鎮北軍便要凱旋,下官先向您道一聲喜。
”
容束側首見是戶部的官員,便攏着袖子笑了笑,“鎮北軍凱旋,乃是國之大慶,何至向本官一人道喜。
”
另一個參與議論的禮部官員見機插話。
“誰人不知,此番鎮北軍中,容大人的親家,永甯侯府的懷化将軍和那位歸德将軍,也立下大功。
于您而言,自然值得一聲道賀。
”
戶部官員睨了一眼插話之人,面上更添幾分笑意,“可不是,之前鐘家辦慶功宴,都隻請了容大人您家,二殿下也是因娶了您的女兒,才一同列席,可見鐘容兩家之親厚。
”
容束被幾人捧得嘴角都沒放下來過,想起永甯侯府如今的風頭,心裡既羨慕又慶幸。
羨慕的是永甯侯府百年基業,如今後繼有人,重續先輩風光t,而容家在自己之前,不過是地裡抛食的,香火延續,日後不一定能如何。
慶幸的則是幸虧大女兒和外祖家重修于好,自己續弦又娶了鐘家女,如今才可以借鐘家之勢,讓自己在朝野中更添幾分底氣。
“這懷化将軍和淑和郡主訂下婚約,也算是佳偶天成,不知這歸德将軍,可有婚配否?
”
最開始和容束搭話的下屬,最後才說出自己真正所求,憨厚一笑道,“家中小妹,年方二八,若能......”
“說來說去,原來你是打容大人外侄的主意。
”那禮部官員似笑非笑,不遑多讓也推舉着自己家族的女眷。
“正好,下官家中也有待字閨中的妹妹,在京中頗有才名,這一文一武,才正好相配,容大人以為如何?
”
見兩人話語中逐漸争鋒起來,容束心思則落到了其他地方。
二人口中的歸德将軍,他也派人去永甯侯府打聽過,但得到的隻是含糊其辭的回答。
隻知道,在鎮北軍中聲名鵲起的歸德将軍,似乎家中沒什麼親眷了,孤零零一個,婚事估摸着因為沒有長輩安排也耽擱了。
自己家和鐘家,雖說有如今妻子這層關系,但之後幾代人的交往,因為皿緣之故,難免會漸漸疏離。
若小輩和鐘家能再結一段姻緣,容家才算真正能抱上鐘家這條大腿,日後對行哥兒的仕途也更有利。
想到這兒,容束便有些後悔,最初幫外侄鐘衍舟尋姻緣時,沒考慮自家的女兒。
鐘衍舟年紀輕輕,便得武官要職,日後前途更是不可限量,可惜便宜了趙家。
那歸德将軍,算算年歲,雖然比晚丫頭大了些,但也不失為一個好選擇。
心思如此,容束聽那兩人越争越烈,不慌不忙地出聲調和。
“二位,二位,雖說本官和鐘家有親,但這鐘家後輩的婚事,本官也不好插手。
隻是聽兄嫂略提及過,鐘家長輩應是有考量的。
”
聽容束如此說,二人倒也不好再相争下去,隐約都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鐘家長輩,說的莫不過是鐘家的老侯夫人,如今被加封了榮國夫人,在一衆诰命夫人中,身份尊貴無比,自家女眷,自是難以說動一二。
過了這一茬,幾人又将心思回落到了正事上,還是戶部的官員開口問詢。
“容大人,您受陛下看重,可知陛下這身體不适,到底是......”
如今外患已平,群臣所憂,莫過于内政交替。
皇帝年事已高,去年就大病過一場,新春後似乎越發不濟,下臣們自然想要謀求後路,目光也落在了幾位皇子身上。
容束聞言笑意淺了幾分,他家和皇子有姻,有些話不便表明姿态,以免惹禍上身,便隻打了個哈哈。
“陛下為國事憂心勞累,難免有力不從心的時候,咱們做臣子的,自當更加勤勉,好為陛下分憂才是。
”
這話說了跟沒說似的,隻是拍了拍皇帝的馬屁,還是在旁人面前。
吹捧容束的幾位官員相視一眼,皆在心中暗罵了一聲老狐狸,面上自然是一派應承之詞。
容束不再和他們搭話,而是加快步伐往戶部當值處去,隻是心裡也不由得惴惴不安起來。
自家嫁了女兒給二皇子為妃,親家鐘家卻和四皇子走得更近,如今太子眼看是大勢已去,皇位不過就在兩位皇子之間擇定。
容束看了一眼皇帝寝宮的方向,不知為何升起了一股不安之感。
眼看四皇子就快返京了,于二皇子而言,待四皇子大勝回京,他的勝算隻怕又要少上幾成。
懷揣着不安,容束忙完了一天的差事,難得去了一趟二皇子的宮室。
二皇子沒有正式出宮開府,容沁玉身為二皇子妃自然也住在皇宮之中,對容束這個當父親的而言,若要探望倒是極為方便。
但這卻是容束頭回主動去探望二女兒,随便尋了由頭,隻說是家中祖母想念,托自己來看望二皇子妃。
二皇子不在宮中,容束被宮人引到偏殿等候,捧着茶杯卻久久沒有喝上一口。
得到父親來見自己的消息,容沁玉心中一絲波瀾也無,由着宮人給自己穿上足以遮掩傷痕的長袖高領的宮裝,面上又仔細地上了一層厚厚的妝。
“二皇子妃,裝扮妥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