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父親離世,自己将田康扔進豬圈後,鐘衍舟就一直聽母親耳提面命,讓他不要和田家的任何人起沖突。
明明是田康在父親的周年上大放厥詞,母親卻反過頭來嚴令自己,對此多年來,鐘衍舟一直耿耿于懷。
如今他已長大成人,也聽家裡的話入仕為官,未料母親如今還是這副說辭。
看着母親,鐘衍舟的眼裡滿是失望,還有被掩藏起來的委屈。
見母子倆起了争執,容晚玉柔聲開口替鐘衍舟解釋,“大t舅母,此事當真是那田康故意挑事在先,表哥也沒有逾矩之處,皆是照章辦事,您誤會表哥了。
”
“這是家事,晚丫頭你一個外人,還是不要插嘴的好。
”大舅母雖然為人古闆了些,但是此前對容晚玉一直也算和善,這回卻難得說了句重話。
本就心有不甘的鐘衍舟,更是被母親這句話惹怒,伸手将容晚玉拽到自己身後。
“晚玉是我表妹,是你的外甥女,怎麼就成了外人?
那田康,按親疏不也是母親的外甥,怎的母親對他偏偏就諸多維護?
”
“甚至田康在父親的周年宴上大放厥詞,母親你還覺得是我做錯了!
”
“住口!
”大舅母被兒子從未有過的反抗态度激怒,下意識擡手給了兒子一巴掌。
這一巴掌下去,三個人都愣在了原地。
大舅母常年禮佛茹素,那一巴掌的力道對常年習武的鐘衍舟而言,實在算不得什麼。
但是這一巴掌中指責的意味,才真正讓鐘衍舟寒心。
看着兒子看向自己失望的眼神,大舅母才慌了神,伸手想要去撫摸兒子被自己打了的臉,卻被躲開。
“舟兒,母親不是這個意思......”
“母親的意思,兒子一直不明白,如今,也不想明白了。
”鐘衍舟深吸一口氣,沖母親行禮,拉着容晚玉便向屋内走去。
容晚玉也未料事情會如此發展,她任由表哥拽着自己的手臂往裡走,回首看了一眼大舅母。
隻見她落寞地站在原地半晌,最後捂着臉離開了,還能聽見些許的嗚咽聲。
到了屋内,鐘衍舟才發覺容晚玉被自己拽着走了一路,驟然松開手,有些尴尬,“抱歉,剛剛一時情急,表妹你的胳膊沒事吧,要不叫個大夫看看?
”
“哪裡有這麼嬌氣,再說我自己不就是大夫嗎?
”容晚玉笑着揮了揮手,示意自己無礙,實則袖子下的手臂有輕微痛楚,可見适才鐘衍舟的情緒之差。
待鐘衍舟沉默下來,容晚玉才猶豫着開口道,“表哥,大舅母她沒事吧,要不我一會兒去看看?
”
見容晚玉未因母親的那句外人生氣,反而關心她,鐘衍舟更覺得愧疚,“我替母親給你道一句不是。
你不用擔心,她沒事,從小到大,隻要是我和田康起了矛盾,她一直如此,過幾日便好了。
”
依容晚玉所知,大舅母康氏的妹妹嫁給了田首輔為妻,但姐妹二人并非一母所出,大舅母是正室所生的嫡女,田首輔的妻子則是庶女。
雖說不同母也可能關系好,但不分青紅皂白,隻指責自己的兒子,不許兒子和妹妹的兒子起沖突,總覺得有些奇怪。
容晚玉索性就着這件事,一連問了鐘衍舟許多關于田家的問題。
提起田首輔的妻子,果然鐘衍舟口中也說,并未覺得自己母親和那位庶妹的關系有多好。
相反,鐘衍舟覺得,自己的母親對那位姨母并不喜歡,甚至有些讨厭。
“若說是因為姨母的原因,我覺得不像,對田康,我母親也并非贊賞,隻是不希望我和他起沖突。
”
說到這兒,鐘衍舟便想起了如今永甯侯府和田家這極端的勢力對比,心頭有些難受,“許是,怕我惹怒首輔的兒子,給侯府帶來災禍吧。
”
容晚玉隐約覺得,大舅母的态度另有隐情,但從表哥口裡,顯然探聽不得更多,便又問起田康和他的沖突。
“表哥和田康,是自幼不合嗎?
”
鐘衍舟搖了搖頭,“不是,小時候,父親還在,侯府也沒落敗,他一貫喜歡跟在我屁股後面,那時候我們的關系還算不錯。
”
“直到父親去世,周年宴上,他口不擇言,我才懲治了他一番,從那之後,我們的關系才變得惡劣,可能也是因為家世的颠覆吧。
”
容晚玉算了一下大舅舅過世時,鐘衍舟和田康的年紀,搖頭否定了鐘衍舟的猜測。
“那時候,雖然大舅舅不在了,但二舅舅仍在戰場立功。
何況那時候你和田康年歲不大,不該受這些事影響如此之大才是。
”
鐘衍舟聞言一愣,自己一琢磨發現容晚玉的話不錯。
隻是他向來性子直,想得也簡單,田康和自己交好時,他便多有照拂,和自己鬧掰了,他就見一次打一次,根本沒想過為什麼田康會和自己鬧掰。
容晚玉見鐘衍舟若有所思,循循善誘道,“表哥和田康争執多次,可有記得他說過什麼,事關你們關系惡劣原因的話?
”
好話和贊美,人們不一定記得住,惡語傷人六月寒,這些惡劣之言,反而記得更久更深。
鐘衍舟沉思片刻,開口道,“他沒提過原因,隻是鬧掰的那回,在父親的周年宴上,他...他說我不配為人子,說我父親是個笑話,我一直記得,也因此一直無法做到母親口中的避讓。
”
容晚玉将這句話記下,眼看從表哥這裡得不到更多消息,還得從田康這另一個當事人身上下手才行。
說完田康,容晚玉有心想要提醒一下鐘衍舟提防田首輔。
但是在鐘衍舟眼裡,田首輔是一個為人和善,對故友的後輩照拂有加的好伯父,容晚玉貿然說田首輔的不是,隻怕他也不會信。
想了想,容晚玉換了一個說法,“表哥,無論何緣由讓你和田康不合,如今已是結下惡果。
雖然田首輔對你有照拂之心,但畢竟田康才是他的親兒子,依我看,日後你還是和田首輔少些往來,既減少和田康接觸的機會,也不讓田首輔夾在你和田康隻見難做。
”
這番話說的不無道理,鐘衍舟也沒有靠田首輔謀取職位上的好處的想法,便将容晚玉的建議聽了進去。
離開永甯侯府後,容晚玉略思忖,回家換了一身男裝,待到入夜,走入了夜裡京城最熱鬧的地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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