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幕是在場所有玩家都沒有預料到的。

　　接連響起的系統提示音，猛地讓人清醒過來。

　　果然，A級副本的遊戲并不簡單。

　　隔壁桌的天成此時正握着匕首，語調不由變得尖銳。

　　“這，怎麼失敗了？
”

　　早在剛才千禧拿出匕首，妄圖動手的那一刻，他就也跟着取出了匕首。

　　隻待這個自信滿滿的人成功後，天成便會效仿他，趁對面的同組病人反應不及，也将其清除掉。

　　先前是害怕，恐遲則生變。

　　如今是後怕，幸好沒沖動的不看結果便動手。

　　桌下的手有些顫抖，本是因激動産生的生理性反應，現在是受到驚吓的下意識反應。

　　如今看到這個結局，也是他沒能想到的。

　　他明明覺得，對面的和玉看起來也比較惶恐緊張。

　　反觀悠雲說話淡定，神色平靜。

　　會不會其實悠雲是正常人，是那個千禧搞錯了？

　　天成陷入了迷茫。

　　莫永言雙眼睜大，看着隔壁皿腥的一幕，不由咽了咽口水。

　　他跟天成不一樣。

　　并沒有從手環取出匕首，隻是暗暗撫上手環做着準備。

　　原因在于，他跟竹好歹表面上達成了合作。

　　況且，那個竹看起來還算正常。

　　非要說有點過度的地方，就是她的情緒不太穩定，剛才的反應有點應激。

　　但毋庸置疑的是，死亡空間的玩家多多少少心裡都會有點問題。

　　莫永言認為，這屬于合理的範疇。

　　比起這兩人，有其他玩家抓的重點顯然并不在此。

　　竹臉上神色駭然，雙手合在一起攥緊，捏得手指已然泛紅。

　　“不是說消除病患錯誤，是使用匕首的玩家遊戲失敗嗎？
怎麼這匕首真能傷到其他玩家？
還連帶着對方一起遊戲失敗？
”

　　心中極度恐慌，擔心自己的安危。

　　之前她是擔憂他人的進展過快，自己通關的幾率會變小。

　　如今她更怕的是，别人頭腦不清醒，對着她使用匕首。

　　頓了頓，焦躁地抓了把自己的頭發，雙眼通紅地看向其他玩家。

　　“這不合理，規則上并沒有說過。
”

　　肖一嘴角上揚，笑容顯得沒心沒肺，語氣也十足淡定。

　　“可是規則上也沒說，匕首不會傷害到其他人。
按道理，這本就是利器，屬于攻擊性道具吧？
就像是你拿刀殺人，殺錯了人，對方死了，你被判刑，送進監獄。
大概就是這樣？
”

　　話語抑揚頓挫，字字句句都帶着搞笑意味。

　　不僅如此，他甚至還有閑心學起竹來，也擡手抓了抓頭頂的小發揪，

　　辛稚夏嘴角含笑，神色淡淡地看着眼前的這一幕。

　　西圖瀾娅餐廳的地闆上躺着兩具屍體，無人在意，玩家們擔心的隻有自己能否通關。

　　這就是死亡空間。

　　人性淪陷，道德敗壞，秩序崩塌。

　　以往，現實生活中有着法律的約束，無論大家是迫于何種形勢，主動或被動地遵循着既定程序，仍舊能讓一切秩序變得相對穩定。

　　如今既沒有法律的約束，又沒有道德的譴責。

　　一切都變得合理起來。

　　可笑的是，奉行着正面行為準則的人，大多都活不到現在。

　　留下來的都是惡人。

　　自己也是。

　　有句話說的沒錯，法律是道德的最低标準。

　　法律消失，底線拉低。

　　限制一旦被解除，面對的将是人性和欲望。

　　弱肉強食，隻為自己的利益而活。

　　他們做的并沒有錯，她不會去抨擊他們。

　　正義勇士當不得。

　　更何況，自己沒有任何立場，她也是這麼做的。

　　辛稚夏之前一直在逃避一個問題。

　　不想把死亡空間看作現實，隻當成是遊戲享受。

　　代入遊戲，不合理也變得合理起來。

　　如今強迫自己接受現狀。

　　她發現死亡後的世界更為可怕。

　　而肖一的比喻，比起說是t解釋，更像是在諷刺。

　　辛稚夏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怎麼就突然開始腦補，明明這些想法毫無意義。

　　也許，她自己知道，但沒控制住。

　　如今商陸的注意力再如何分散，總有一部分始終挂在辛夷身上。

　　極度敏銳且時刻不停。

　　他看到辛夷表面的神情并無變化，但下意識察覺到她似乎心情不太好。

　　抿緊唇，思量片刻，左右查看一眼。

　　見周圍人都在關注那邊的情況，他默默搬過來椅子，坐到離辛夷更近一點的地方。

　　随即有些擔憂地壓低聲音詢問出聲。

　　“你不開心嗎？
”

　　早在商陸擡椅子的時候，辛稚夏便注意到了他的舉動。

　　不動聲色，想看看他要做什麼。

　　此時轉頭望來，裝作才察覺到的模樣，眼中流露出恰到好處的訝異。

　　淺淺一笑，輕聲回應道：“不啊，我挺開心的，你現在算是階段性安全了。
”

　　言外之意，商陸接收良好。

　　他目前有戀愛腦的病症，行為舉止會出現異常。

　　現在有千禧和悠雲的例子擺在前面，就算他表現出十成十的戀愛腦狀态，也不會有玩家輕易對他動手。

　　這算是好事吧。

　　用别人的命換來的，名為短暫的安逸。

　　商陸并不關心别人的命，亦不會為他們惋惜。

　　這是他們自己做出的選擇，錯誤的後果理應由他們自己背負。

　　他現在在意的是，辛夷這話是在關心他，在因他的處境變好而開心。

　　嘴角有片刻的上揚，微不可察地一笑，見對方能觀察到，他便重新收斂笑意。

　　嚴肅認真地回答：“那就好，謝謝你的關心。
”

　　辛稚夏本欲莞爾一笑，擺一擺手算作回應。

　　奈何正在此時，她的餘光卻察覺到兩道視線。

　　擺動的手順勢攤平，豎着朝商陸伸開來，嘴角揚起意味不明的笑容。

　　動作卻顯得很直白。

　　商陸見狀，瞳孔微縮，跟對面的人思路達成一緻。

　　回想起前不久，他跟她半握手的姿态。

　　臉上莫名一紅，支支吾吾地開口，“這，不好吧？
”

　　語調卻因愉悅而帶上一絲顫抖。

　　注意力幾乎全部放在辛夷身上，絲毫沒有察覺到，這一幕被人看在眼裡。

　　辛稚夏眨眨眼，笑容溫和地道：“這能有什麼不好，醫生和病人理當相親相愛。
隻是握個手而已，角色設定崩不掉的，你放心。
”

　　商陸沒想到辛夷會一本正經地向他解釋，即便清醒腦認為這是在調侃。

　　但……好像沒理由拒絕。

　　弱弱地開口解釋，“我不怕自己崩角色設定，隻是怕你……”

　　話音未落，見辛夷的手再度主動朝他伸來。

　　幾乎沒能思索出她的舉動有何深意。

　　下一秒，便擡手握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