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問閣下是什麼人?
緣何幹擾府衙執法?
”
衙役審視着突然冒出的中年男子,見他雖然穿着普通,但是氣質卓然,自有一番不怒自威的氣勢,竟是比秦知府還要氣派。
把府城中牌面上的大人物在腦海中過一遍,都沒有哪個長相對得上,他神色愈發謹慎,不知惹了哪路神仙。
對方的客氣并未讓周蔚然消氣,怒火反而愈發旺盛。
欺軟怕硬、前倨後恭,可見這些衙役以往是怎麼橫行霸道的,有這樣的下屬,上官能是什麼好人?
“把秦毅給我叫過來。
”
秦毅是秦知府的名諱。
衙役們臉色大變,随随便便直呼知府名字的人,身份豈能簡單得了?
今日怕是碰到個硬骨頭了。
他們不敢耽擱,匆匆去喊人了。
秦知府聞訊而至,待看到城門口的中年男子時,大冬天竟是出了一身冷汗,他長長作揖,“周、周少卿!
下官不知周大人莅臨,有失遠迎,還請大人恕罪。
”
周蔚然手中捏着兩張通緝令,冷笑道,“我與秦大人都是從四品官,不敢當秦大人的禮。
”
雖然如此,但是京官比地方官,總是見面高一品,秦毅向周蔚然行禮也是應該的,特别是現在……
他看了看城門口,大約已經明白發生什麼事了。
這陣子讓衙役們滿城搜捕王氏婆媳,實在是辛苦,因此他們私自撈點外快,他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現在看來,是惹出事情了。
秦毅頭皮發麻,這位是掌管刑獄的大、理寺少卿,讓他撞見衙役欺壓良民,簡直是往槍眼上撞。
他搶先認罪,“周大人,下官管束無方,讓衙役恃強淩弱,橫行鄉裡,甘願受罰。
”
“不僅僅是衙役大膽,我看秦大人也嚣張得很。
”
周蔚然把通緝令往他身上砸,“秦大人不妨與我說說,這兩位女子犯了什麼罪,值得你滿城搜捕?
”
秦毅額頭盜汗,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了。
王氏和葉氏被通緝,但通緝令上并無具體罪名,一是二人并無罪名可尋,二來是秦毅自大,自以為盡在掌握之中,不必費心思羅織罪名,沒想到居然撞到踢到硬闆子。
“如此重要的通緝犯,秦大人連罪名都想不出來嗎?
”
“周大人……”
“不必再說了。
”
周蔚然冷下臉,“秦大人所為,本官定會上奏禀告陛下,秦大人好自為之吧。
”
秦毅臉色大變,然後周蔚然根本不等他求情,直接走回馬車,在車隊的護送下離開城門。
衙役們驚惶不安,小心翼翼地看着知府臉色,秦毅寒着臉,“混賬東西,還不快跟上!
”
衆人不敢反駁,連忙跟上車隊,看着它穿過一重又一重的街道,停在一家最普通的民居前。
葉三勇看了看門口的槐樹,确認是這戶人家,才下馬敲門,“大丫,是我,你三叔我回來了,快開門。
”
葉蓁蓁今晨早早醒來,習慣性地想要易容化妝,結果被崔維桢攔住了,“不必再隐藏容貌了,秦知府已經不足為懼。
”
她頓時眼前一亮,興奮地問道,“三叔今日回來嗎?
”
崔維桢點頭,“大、理寺少卿作為欽差與三叔一同回來,周大人與父親是摯友,有他幫忙,諸如秦知府之流都不必忌憚。
”
他臉上有一閃而逝的懷念和傷感,應是想起了亡父。
葉蓁蓁心疼地抱住他的腰身,乖巧地在他懷裡蹭了蹭,“你還有我和娘,我們都陪着你。
”
崔維桢失笑,輕輕的揉了揉她的腦袋,也沒有多t少什麼,黑眸卻閃耀着謂之為野心的光芒。
終有一天,他會真正地手握權柄庇護家人,而不是像現在這般,龍困淺灘,隻能借力打力。
于大娘見到她們一家子的真實面容,很是惶恐不安,崔大娘情真意切地解釋了一番,終于得到她的諒解,并且謾罵了狗知府一番,頗有一番嫉惡如仇的性情。
沒讓他們多等,大門很快就被人敲響。
聽着熟悉的聲音,葉蓁蓁迫不及待去開門,待看到三叔消瘦疲憊的面容,眼睛立馬就紅了,“三叔,您受苦了。
”
葉三勇大掌在她腦袋上重重揉了一下,“臭丫頭,别學這娘們唧唧的招數,車上有位貴人,桢哥兒呢?
”
葉蓁蓁:“……”
三叔是不是對她的性别有什麼誤會?
崔維桢笑看她一眼,鄭重地對葉三勇作揖道歉,免不得又被嫌棄一通,但從葉三勇表情看,分明是受用得很。
他們要去馬車請人,周蔚然已經主動下了馬車,故人相見,免不了又是一番感懷。
周蔚然看着已經和他一般高的故友之子,既是感懷又是高興,拍着他的肩膀說道,“好,好,桢哥兒,子肖其父,果然沒堕了你父親的威名。
”
小小年紀就心思缜密,能謀善斷,以一己之力把一個縣令和禮部郎中耍得團團轉,在他受命離京之時,那個姓蘇的還不知道呢。
這小子,有大帥之才!
崔維桢并沒有沾沾自喜,鄭重地拜過長輩,“周世伯,一别多年,不知老夫人身體可否安康?
”
“人老了總有些小毛病,但也無大礙,前陣子才與訓庭說起你,很是挂念。
”
周蔚然笑道,“你還不知道吧,訓庭那小子也娶親了,要不是他祖母身體不适,這番也想跟過來見你呢。
他托我給你道歉,還讓你好好讀書鄉試,明年京城見。
”
崔維桢自然是知道的,他還知道蘇映懷在京中惹到的人,正是周訓庭,他那封讓葉三勇帶去京中的信件,也是把周家父子給謀劃上了。
不管怎麼說,畢竟是算計了對方,見周蔚然還惦念着舊情,崔維桢難免有幾分愧疚。
“老夫人有恙,訓庭在家服侍自是應該的,我明年與他相見也不遲。
”
言語之間自信從容,穩重大方,與訓庭的跳脫活潑截然不同,周蔚然想起他們小時調皮搗蛋的舊事,又免不得憐憫上幾分。
也不知受了多少苦難的磨練,才成就了這番成熟穩重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