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徐家老宅。
“先生,這是溫小姐案情的資料。
”晉茂将郵件打開,将掃描版的檔案資料拿到徐其琛的面前。
徐其琛靜默的看了一眼,放下了手中正在擦拭的古董。
他翻看着,同時聽着晉茂的闡述和判刑結果。
良久之後,他翻看完了最後,開口:“他為了顧夏集團,放棄了小夏?
”
晉茂頓了頓,如實回答:“說不上是放棄,顧平生為了溫小姐像是也在不遺餘力,隻是……出現了點意外。
”
徐其琛唇瓣輕動:“餘力……”
不遺餘力:将剩下的精力都用上。
“什麼時候可以探監?
”徐其琛問道。
晉茂:“兩天後。
”
徐其琛看了他一眼。
晉茂知道這個結果他不會滿意,解釋:“……溫小姐剛剛入獄,那邊制度嚴苛,所以……”
兩天已經是最快的結果,按照四方城監獄的正常流程起碼要等到一個星期以後。
成雅居。
當趙芙荷淋雨被推進來的時候,顧平生剛剛換好從車上拿下來的衣服,腳上踩着棉拖,垂下來的短發還是濕潤的,他就站在客廳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嘩嘩”而下的暴雨。
這是四方城入冬以來,下的最猛烈的一場雨,像是要将整座城市颠倒。
“唔,唔唔唔……”
趙芙荷口中被塞着東西,掙紮的時候被兩名保镖牢牢的按在地上。
周安北率先走過來回話;“顧總,跟您猜測的一樣,這個女人正準備坐飛機逃走,隻不過天公不作美,今天突然的一場大雨将機場内所有的飛機都暫時停飛了。
”
不然恐怕他們還要聯系機場的高層進去找人。
顧平生回過頭來,狹長且深邃的眉眼之間帶着極重的陰沉之色,神情之間裹着冰冷顔色,他居高臨下睨着地上的女人。
周安北将趙芙荷嘴上的膠帶猛然撕扯下來,膠帶上連帶着一根細長的發絲。
趙芙荷卻沒有時間去因為這短暫而細小的疼痛喊出聲,她的全部精力都在眼前的顧平生身上。
顧平生撐腿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朝着她招了招手。
趙芙荷雖然摸不透他此刻的心思,卻也知道,自己今天的所作所為已經觸及到了顧平生的底線,要不然她也不會在庭審尚未結束的時候,就找機會逃走。
但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是她唯一可以向溫知夏報複的機會,她怎麼甘心就這樣失去。
趙芙荷沒有動,周安北看了顧平生一眼,把人一把推上前。
趙芙荷“噗通”一聲跌倒在顧平生面前,她擡頭的瞬間正好對上他陰沉黑暗的眼眸,還沒有起身就想要往後退,下一秒慘叫聲就響起來。
顧平生蓦然起身,一腳踢在她的兇口,腳撚在她的手指上,身體半弓着,彎下腰,“你知道,壞了我事情的人,是什麼下場麼?
”
“學長,學長你饒了我,饒了我吧。
”趙芙荷從來沒有見過顧平生這般陰沉狠厲的模樣,像是下一秒就會殺了她。
不為其他,而是……就在剛才,顧平生接到了許律師的電話,溫知夏放棄了讓他提起上訴。
并且……不肯見他。
不是不肯見許律師,而是,不肯再見他顧平生。
她那人的好說話,也就是在平時,就是在表面上,說不見他,那在她出獄之前,他就真的不可能再見到她。
還有她讓許律師帶的話,什麼讓他“好自為之”!
她就是在氣他。
“誰給你的膽子這麼做,嗯?
我的情人?
懷了我的孩子?
你也配?
!
她現在不做手術了,你還有什麼存在的必要!
”顧平生擡腳踩在她的兇口上,沉重的壓迫感和窒息感,讓趙芙荷體會到了自己此刻離死亡的距離有多麼近,“不是想死麼,放幹她的皿。
”
顧平生把人踢開,像是踢走一毫無用處的垃圾,眼眸赤紅的動了殺念。
他的話落,身後就已經有保镖從身上拿出了匕首,反射着頭頂的燈光,刀鋒泛着凜冽的寒光。
趙芙荷顧不上喘息,連滾帶爬的想要向外逃,卻被人反手從後面拽住頭發,把她的手腕按在了地上,看着拿着匕首的保镖越走越近,趙芙荷驚恐的搖着頭,“不,不要,不要!
學長,學長,不要,求求你,放過我,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
“我隻是太愛你了,我隻是不想要再跟别的女人分走你的愛,我是因為愛你啊!
”
趙芙荷這個時候,還是不忘記自己要打的苦情牌。
從她的口中聽到愛,顧平生隻覺得玷污了這個詞,如果他沒有錢,沒有現在的地位,她這種女人會跟他談愛?
!
“不要,不要,學長,啊!
”
在趙芙荷的慘叫聲裡,保镖劃破了趙芙荷的手腕,不偏不倚正好是她上次為了把顧平生留下,而上演“割腕自殺”的位置。
隻不過,這一刀,比她上次那不深不重的一刀要深的多。
匕首割破皮膚,切開動脈,劇烈的疼痛讓趙芙荷倒在地上痛哭起來,臉上一片慘白,爬到顧平生面前跪在地上向他求饒。
她的身體尚未碰觸到顧平生,就被人重新拽回去,在地上留下一道皿痕。
“你不是很想死?
”不是接連在他面前上前自殺的戲碼?
趙芙荷痛哭流涕的搖頭:“不,不,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救我,求求你救救我,我給溫知夏捐骨髓,我捐,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
捐骨髓?
“六個月前,有人拿了二十萬,讓你捐贈骨髓,你拿了錢第二天轉口索要三十萬,一周之内上漲到五十萬……”
趙芙荷聽着他的話,驚恐的瞪大了眼睛,“你,怎麼知道?
難道是……”
“半個月後,我把你從君越買出來。
”顧平生手指擡起她的下颌,“你該慶幸,自己跟她長了一雙相似的眼睛。
”
起初她拿錢不辦事欲壑難平,顧平生的耐心已經消耗的所剩無幾,君越會所碰上,因為這雙眼睛他心慈手軟了一回兒,隻要她乖乖聽話,他不會虧待她。
正好那時江晚晚犯了他的忌諱被送走,他身t邊也需要一個可以帶上酒桌和飯局的女人,一個從君越帶回來的交際花再合适不過。
隻是她再三的出現在溫知夏面前,想要鸠占鵲巢,讓他早就已經動了鏟除的念頭。
但——
“學長,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對于死亡的恐懼,讓趙芙荷哭得淚流滿面,她還年輕,她不想死。
顧平生看了眼周安北,周安北讓已經到來的醫生進來。
但醫生并未施救,顯然這是要看顧平生的意思。
一面生,一面死,趙芙荷的精神幾乎崩潰。
顧平生一身沉冷的坐在沙發上。
“太太的車刹車失靈是不是你做的?
!
”周安北沉聲問道。
趙芙荷搖頭,瘋狂的搖頭:“不是我,不是我,我沒有做過,我沒有。
”
“不是你,你為什麼在法庭上那麼巧合的拿出了監控視頻?
”周安北質疑。
“視頻?
”
趙芙荷一片空白的腦子,出現了應激反應,忽然之間就什麼都想不起來了,她跪在地上握着自己的手腕痛哭,一會兒念叨視頻,一會兒喊救命。
死亡的恐懼擊潰了她的理智。
周安北皺了下眉頭,“顧總?
”
靠在椅背上的顧平生閉着眼眸,膝蓋上的手指,輕輕的彈動了兩下。
周安北會意,讓醫生先給趙芙荷縫合傷口。
醫生讓兩名保镖按住驚恐的趙芙荷,準備給她局部注射麻藥。
但顧平生卻在這個時候開口了,他削薄的唇角開阖:“直接縫合。
”
直接縫合,不用注射麻藥。
醫生頓了下,周安北卻沖着他點了點頭,示意他照做。
沒有麻藥,直接縫合的過程,疼痛感甚至比匕首劃破手腕還要劇烈,趙芙荷中途暈了過去,又被人用水潑醒。
縫合時間長達半個多小時,隻有醫生和身旁的一名助理操作。
慘叫聲在雨夜顯得格外的驚悚刺耳,後來,趙芙荷的嘴被重新塞上。
等手術結束之後,醫生滿頭大汗,而趙芙荷整個人也像是剛剛從外面的雨水中打撈出來。
“視頻是怎麼回事?
”
趙芙荷像是丢了半條命,眼中盛滿了驚恐,嗓子因為慘叫已經沙啞,也不敢再耍什麼心思:“是……是我聽李秘書跟……跟人聊天說起自己放在小區裡車,被,被刮了……但是附近,附近的用來監控車輛的,攝像頭壞了,沒有辦法查到當時的場景,我就想到了,想到了醫院的監控……”
周安北沒有想到竟然會是因為這樣的原因,他們竟然是因為這樣的原因而敗訴。
“十一年前,你曾經出現在曆台區錦隆大廈附近,當天有一名懷胎九月的孕婦從樓梯上摔下來,三天後你一向靠着固定工資的父母卡裡,突然多了二十萬。
”顧平生忽然睜開眼睛,“當天你看到了什麼?
”
十一年前……
趙芙荷的眼睛裡一閃而過的茫然,“我,不知道。
”
不知道?
顧平生冷冷的扯起嘴角:“沒關系,你有足夠的時間想起來。
”他站起身,“把她送去地下城,既然那麼喜歡男人,就不要讓她停下來,什麼時候想起來,帶她來見我,不要讓她死了。
”
在趙芙荷求饒的聲音尚未響起來的時候,就被人重新塞上抹布,捆綁起來。
車上。
司機看着被捆綁着帶走的趙芙荷,透過不斷左右搖擺的雨刮器,多看了兩眼。
顧平生指腹磨搓着手上的婚戒,“明天起,你就不用來了。
”
司機猛然轉過頭:“顧總。
”
“我會安排你去别的地方工作,或者你願意去陪那個女人在地下城工作。
”顧平生眼眸沉冷的說道。
司機連聲說不敢,車窗外的雨還是不停歇的下着,在空中形成一層雨幕。
“跟她睡過的男人,你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
“是,多謝顧總。
”
瀾湖郡。
趙姨和王姨一聽到腳步聲,連忙走過來。
但是卻隻看到顧平生,身後并沒有溫知夏的身影。
趙姨試探性的問道:“顧總,太太是……回醫院了嗎?
”
太太還沒有做手術,身體還沒有好,是不是庭審結束之後,就直接回醫院了?
折騰了這麼多天,應該給太太好好補補。
“太太明天想要吃什麼?
上次我看那個湯……”
她的話尚未說完,顧平生已經上樓,進門之後,未再說過一句話。
王姨對着趙姨搖了搖頭,見狀低聲歎了口氣。
顯然情況已經往最壞的情況發展。
兩天後。
徐其琛從探監室走出來,晉茂在他的肩上又多披了一層大衣,徐其琛的目光穿過他,看向了門外的顧平生。
“聽聞,顧平生已經連續來了兩天,監獄這邊有意通融,但溫小姐不肯見。
”
在晉茂說話的同時,一名獄警再次來到顧平生面前,“犯人說已經跟顧總沒有關系,讓顧總不用再來了,你們兩不相欠,好聚好散,就算是你再來一百次,她也不會見,讓顧總……不要再白費心思。
”
顧平生靜靜的聽着,深邃的眸光裡黑漆漆的一片,好像即使是正午最灼目的陽光都無法将他眼底的黑暗陰霾散去。
她不肯見他。
無論他來多少次。
因為溫知夏的入獄,籠罩在顧夏集團身上的醜聞像是也漸漸地被公衆遺忘,這依舊是一家富有無限潛力的公司,依舊為莘莘學子們畢業後的首選。
像是一切都未曾改變,像是什麼都未曾發生過,唯有身為集團掌舵者的顧總,再沒有笑過。
兩個月後,監獄内傳來消息。
編号30987号病人病情發作,被緊急送去治療,而此時的顧平生正跨越三個省正在開峰會。
等他知道消息的時候,已經是三天後。
他連人都沒有見到。
溫知夏像是就這樣消失了,他動用了多層關系和手段也隻不過是查到了一星半點的蛛絲馬迹,隻是知道,這其中,出現了上京徐家的身影。
于十年前初遇的伊始,溫知夏開始了一場盛大的期許,十年之後,終是在這場盛大的期許之中,失望而歸。
在溫知夏最初消失的那半個月裡,顧平生瘋了一般的動用全部的能力找人,但是最終都是一無所獲。
後來的一天,正在會議室内開會的顧平生,在站起來的瞬間,沒有任何征兆的轟然倒地,吓壞了一衆高層,被緊急送往醫院。
手術台上,無影燈亮的刺眼,眼皮像是睜開了又像是沒有睜開。
朦朦胧胧之間,大夢回穿。
紮着馬尾抱着書本的乖巧少女辛苦的擠上車,車上人很多,沒有座位,勉強才找到一個可以站立的位置。
她剛剛站定,身旁就出現了一臉上貼着創可貼對着她痞笑的少年:“這麼巧啊,小書呆。
”
她現在很不樂意跟他在一塊,但是最近每次坐車都能看到他,每次看到他車上都還異常的擁擠。
“想坐下麼?
”他低下頭問她。
溫知夏在女生裡也算是比較高挑的那一類,但是在他跟前,就像是個小矮子,以至于每次他說話的時候,都慣性的彎腰湊到她跟前。
溫知夏不習慣這樣親昵的行為,想要後退,但身後都是人,沒有讓她退後的地方,她闆着臉:“你好好說話。
”
說話就說話,幹什麼要把臉湊過來。
顧平生不羁的眉眼上挑:“溫同學,這是禮貌你不懂?
而且……”他說,“我這不是照顧一下你的頸椎,免得你脖子疼,真是好心沒好報,小矮子。
”
溫知夏瞪眼:“我168!
”
她哪裡矮了?
!
她在女生裡明明很高。
她從小到大,還沒有人說過她矮,這感覺就像是你跟每次都考年級前三的她說——你學習不行啊。
這不是侮辱,而是睜眼說瞎話。
“你,你年紀輕輕的為什麼就瞎了!
”溫同學有被冒犯到。
顧平生陰恻恻的磨了磨牙,“你長本事了,會罵人了?
老師教你的友愛同學你學哪裡去了?
”
溫知夏抿唇,半晌後對他用鼻孔哼了一聲,撇過頭去,表示自己的不屑。
顧平生看着她這勁勁兒的模樣,生氣倒是不至于,就是這心窩子裡跟被人撓了一下似的。
彼時,車輛陡然一個刹車,溫知夏站不穩,整個人跌到一個溫暖的懷抱裡,顧平生單手握住扶手,另一隻手牢牢地将她護住,“喂,小書呆,你是不是喜歡我啊?
”
溫知夏搖頭,對上他帶笑的眼睛,愣了一下之後,連忙非常劇烈的搖頭。
那模樣就像是再晚一分鐘,就會被誤會似的。
顧平生的臉色當時就青了:“幹什麼,喜歡我就這麼丢人?
”
學校裡多少女生整天圍着他轉,她這一副見鬼的模樣是幾個意思?
!
車輛平穩行駛之後,溫知夏脫離他的懷抱,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校服之後,一闆一眼的跟他說:“我不喜歡你,我知道你喜歡我。
”
當時顧平生就新奇了:呦,小書呆能看出來這個。
“誰說我喜歡你,你年紀不大,怎麼這麼喜歡自作多情呢?
”t他伸手扯着她的臉,軟綿綿的,跟棉花糖一樣,成天裡乖乖呆呆的,讓人看着就想要欺負。
她的臉嬌嫩的很,輕輕捏了兩下,就紅了,她吃痛,讓他松開,他不肯。
她氣惱極了,拽住他的胳膊,就咬了上去,白白的一口小牙,咬的他生疼,也因此像是在他的心中烙上了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