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你能看見奶奶麼？
”

　　一陣沉默。

　　宋老太太的聲音又繼續響起：

　　“沒關系，沒關系的，我們小七看不見也沒關系。
”

　　“筆，筆記。
”

　　事實上，宋如霜就算睜開了眼睛，但她的眼睛還是沒有焦距的。

　　這證明，宋如霜的情況并沒有什麼好轉。

　　一旁的林冰上前兩步，也緊緊盯着宋如霜在看。

　　她的心中突然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比起峰回路轉的變好，宋如霜現在的狀态，更像是回光返照。

　　雖然隻是可能，但林冰的心還是沉入了谷底。

　　這種“虛假”的清醒，隻會平白無故給别人希望。

　　但這些擔心，林冰都不能說給宋老太太知曉。

　　所以，林冰就隻是看着。

　　她沒有上前，更沒有說話。

　　宋如霜口中所說的筆記。

　　宋老太太并不知道是何物。

　　她有些困惑的視線落在了林冰的頭上。

　　林冰也緩緩搖了搖頭。

　　她不知道什麼宋如霜有什麼筆記。

　　“娘……筆記。
”

　　她似乎說不了完整的話，隻是斷斷續續得說着重點。

　　林冰凝眸片刻，然後總結出一種可能。

　　她湊到床前，微微俯身靠近宋如霜，随後輕聲詢問道：

　　“是小七給娘寫的筆記麼？
”

　　宋如霜聞言，點了點頭。

　　“小七隻需要告訴幹媽和奶奶，你的筆記放在哪裡了？
”

　　“在……在。
”

　　瞧着這樣的勁頭，林冰覺得，她應該并沒有記起來，自己把筆記放在了什麼地方。

　　情況比她自己想象的還要更加嚴重。

　　秦程微微皺眉，在林冰身旁詢問道：

　　“我去找白老？
”

　　林冰多少還是猶豫了一下。

　　但她思慮到最後，還是緩緩搖了搖頭。

　　“不需要。
”

　　不僅僅是林冰，隻怕連宋老太太都看了出來，宋如霜的狀态不太對勁。

　　所以，她并沒有着急着請誰來相看。

　　宋如霜眉頭緊鎖，久久不能平複。

　　一直吊着一口氣。

　　哪怕在外間的人，都能聽見宋如霜痛苦的喘氣聲。

　　看來，她是放不下這件事的。

　　林冰當機立斷做出決定。

　　“沈耀，秦程，你們去找找，什麼筆記！
”

　　沈耀心中一動，但他沒有馬上行動。

　　“如果對于小七來說是重要的東西，那麼，就不會被她放在别的地方。
”

　　“這麼說，就在這間禅房裡？
”

　　“枕頭下面！
”

　　果然，林冰上手去翻，果然翻到了一個信封。

　　“小七，幹媽找到了。
”

　　如此一來，宋如霜有些急促的呼吸聲方才有了幾分松懈。

　　“奶奶……”

　　“小七剛才好像睡了一覺，夢見您哭了。
”

　　宋老太太的手貼在了宋如霜稚嫩蒼白的臉頰上。

　　宋老太太能聽到自己顫抖的聲音響起：

　　“小七，若是累了，就睡吧。
”

　　“可是，奶奶會傷心的。
”

　　宋老太太哽咽了幾聲，早已是老淚縱橫。

　　她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

　　想要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更加平靜一些。

　　”奶奶不希望小七再繼續疼了，小七想睡，就繼續睡吧。
”

　　老太太的聲音似乎帶着某種特殊的魔力。

　　宋如霜覺得，就像是酒後床榻間的催眠曲一般。

　　她比誰都更加清楚自己現在的狀态。

　　如果可以的話，她是真的很想好好睡一覺。

　　“娘……”

　　若說有什麼遺憾的話，那一定是沒見到段丁蘭了。

　　她好想見娘。

　　但這遺憾是無法彌補。

　　“筆記，給娘看。
”

　　林冰心中有一種感覺。

　　這一次，宋如霜是真的要離開了。

　　大家的淚都流幹了，隻剩下滿滿的無力感。

　　“會的，幹媽會親手把小七的筆記，交給段姐姐的。
”

　　宋如霜長長得松了一口氣。

　　緩緩得閉上了自己的眼睛。

　　随着腦海裡一道吱裡哇啦的電流聲響起：

　　“倒計時結束。
”

　　宋如霜也就徹底失去了所有的意識。

　　是時候該離開了。

　　房間之中的人很多。

　　可這一瞬間，所有人都好像停止了呼吸。

　　宋家幾兄弟，幾個大男人嗚嗚得哭。

　　大家這次都看的明白。

　　宋如霜這次才是真的徹底離開了。

　　和方才行事誇張的老太太相比，現在的宋老太太，表情格外的平靜。

　　若不是因為她一直抱着宋如霜，大家大概就要覺得，她一點也不傷心了。

　　沒有一個人站出來，想要将宋如霜入冰棺。

　　宋老太太就保持着同樣一個姿勢，抱着宋如霜呆坐在床上。

　　她的手還在時不時拍着。

　　就好像宋如霜隻是睡着了一樣。

　　沈耀和秦程都覺得，應該安撫一下宋老太太。

　　但是準備開這個口的時候，卻被林冰搖着頭給拒絕了：

　　“讓老太太靜一靜吧。
”

　　老太太沒嘶聲力竭的哭，大概隻是因為她累了。

　　從再見到宋如霜之後，她的眼淚就沒幹過。

　　嘶聲力竭又有什麼用？

　　不僅不能讓宋如霜好轉，還會讓她平白無故的擔心。

　　這不是老太太想要看到的局面。

　　宋家這一大家子離開了禅房，房間裡一下子就空蕩了起來。

　　林冰一隻腳才剛剛踏出房門，身後就響起了老太太帶着些沙啞的聲音：

　　“小林同志，你且留下。
”

　　林冰停下了腳步，重新走到了老太太身邊。

　　宋老太太現在還願意和别人交流。

　　這對于老太太來說，是不容易發生的好事。

　　本質上，林冰一定是高興的。

　　“老太太，您是不是有什麼話想要和我說？
”

　　“我知道，小林同志和丁蘭關系好，所以，有些話，我也請你帶給她。
”

　　林冰心中沒由來得咯噔了一下。

　　心中油然升起一股不太好的預感。

　　她雖然覺得宋老太太讓自己帶的話不會是什麼好話，但她還沒聽到，也不好直接拒絕。

　　萬一隻是她自己想錯了呢？

　　猶豫之餘，林冰還是決定開口詢問道：

　　“您想要讓給她帶什麼話呢？
”

　　宋老太太想了許久，然後輕聲說道：

　　“小七是我們宋家唯一的孫女，這一點，我想你們都是知道的。
”

　　林冰點了點頭。

　　她确實很早就知道了，甚至是第一次來宋家，就知道宋如霜對宋家人來說的特别意義了。

　　“當初會讓丁蘭将孩子帶走，也是因為小七離不開娘，也因為丁蘭舍不得孩子，我又将她當成親閨女那樣對待，如今看來，倒是我錯了，錯的離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