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家老宅。
經過精心打理過的花園,樹木郁郁蔥蔥,百花怒放。
參天古樹透着一股歲月的沉澱。
甯靜厚重,古韻十足。
“老爺子,少爺回來了。
”老管家走進花園,低聲對正在喝茶的傅老爺子禀道。
傅老爺子握着茶杯的手一頓,終于還是來了啊……
“讓其他人都下去吧,我跟淩琛說會兒話。
”傅老爺子放下茶杯,淡淡地吩咐道。
“是,老爺子。
”
很快,花園裡的保镖都撤了。
傅淩琛緩步走進來,視線和傅老爺子交彙了片刻,上前落座。
“爺爺。
”
傅老爺子苦笑了一聲:“想問什麼,就問吧。
”
“念念的生父是誰?
”傅淩琛開門見山地問道。
傅老爺子手指一顫。
滄桑蒼老的面容,仿佛抹上了一層淡淡的哀傷。
“他叫姜權。
”
“是一個端方君子。
”
“姜權是姜家最後一個男丁。
”
“當年,我很希望你媽生個兒子,能夠繼承姜家。
可惜……”
傅淩琛睫毛輕顫,所以他媽能夠順利生下念念,是爺爺在背後幫忙打掩護。
可爺爺怎麼會幫他媽,留一條姜家的皿脈?
這隻能說明,錯在他爸。
他爸有病,他爺爺沒有。
“不過,這些年我也看明白了,沒有哪個家族能真正永遠屹立不倒,經久不衰。
”傅老爺子淡淡一笑,“就像我當年,如果也跟我那些兄弟一起死在了戰場上,那麼現在也就沒有傅家了。
”
傅淩琛垂眸,半晌才又問道:“爸的病,是先天的,還是别的什麼原因?
”
傅老爺子眼睛一下子紅了。
他右手微顫地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好幾口。
傅淩琛看見,茶水都溢出在他爺爺手背上了。
“你奶奶。
”傅老爺子聲音帶着難掩痛苦的沙啞,“不是好人。
”
傅淩琛看着自己的爺爺,眉頭蹙起。
他奶奶?
長這麼大,還真是從來沒聽任何人包括他爺爺,提起過他奶奶。
“我九死一生的時候,在一個村子裡,被你奶奶救了。
她很溫柔,很體貼,衣不解帶地照顧我。
”傅老爺子握着已經溢出茶水的茶杯,像是在極力忍耐着什麼情緒。
“她是個孤兒,沒有其他親人。
養好傷之後,我帶她回到地方,跟上面打了報告,跟她結了婚。
”
“你爸……5歲之前,一直是她帶在身邊的。
”
“我一直被蒙在鼓裡,直到……直到我們總是遇到危險,你的二爺爺、三爺爺他們,一個個地接着犧牲,終于引起了我們的警覺。
”
“後來一查……就查到了你奶奶頭上。
”
“那個時候,你爸已經被教壞了,也被她虐待得半瘋。
”
“我退了下來,全心全意照顧你爸,可你爸恨透了我,始終不聽我的教導。
”
傅淩琛聽着那個年代的悲慘,神色微動,“那她呢?
”
“你說呢?
”傅老爺子擡起渾濁鮮紅的眸子,“你覺得我會姑息她嗎?
”
她害死了他多少部下、兄弟……
如果不是因為要照顧兒子,他當年都要以死謝罪的。
隻是退下來,簡直太便宜他了。
傅淩琛抿了抿唇,這意思是當時就處決了——難怪他爺爺和他爸之間,像是仇人。
原來,還真有殺母之仇。
“爸媽又是怎麼認識的?
”傅淩琛想不明白,他爸怎麼會去奪人……妻子。
傅淩琛問到這個問題之後,傅老爺子一下子老淚縱橫。
他仰頭看了一下天空,許久才哽着聲音說道:“是我對不起他們姜家,是我沒養好兒子……”
傅淩琛捏緊了手指。
“當年你爸被那個女人虐待,關在小黑屋的時候,我在外頭長年不回家,一無所知。
那個時候院子裡有個鄰居家的小姑娘,因為可憐你爸,所以經常去給你爸送吃的……”
傅老爺子緩了一下情緒,才繼續往下說:“後來,她們家搬走了。
我也是在退下來之後,一門心思撲在你爸身上想把他教好的時候,才發現他好像一直在找什麼人。
”
傅淩琛忍耐地閉了閉眼。
不用說,一定是他爸找到他媽的時候,他媽已經和那個叫姜權的男人在一起了……
“直到後來,你爸把你媽帶了回來,我才知道他幹了什麼好事。
”傅老爺子頹然地低下頭。
“那姜權呢?
他怎麼死的?
”傅淩琛聲音顫抖。
傅老爺子很久之後才低低地說:“姜權……”
……
傅瑾松最近總有種做夢般的不真實。
生物鐘讓他習慣了早起。
他睜眼後發現腰上環着一隻手。
女人的手。
他緩緩轉頭,看向身旁的妻子。
歲月好像特别鐘愛她,幾乎沒在她臉上留下太多的痕迹。
不過,向來冷冰冰的她,開始溫柔起來了。
甚至……
還會回應他。
傅瑾松想到昨晚,身軀微微緊繃了一下。
半晌,輕輕挪開她的手,想起身下床。
“老公,再睡會兒……”
她将他的腰勾住,唇邊逸出一聲低低的呢喃。
老公。
他以為,他到死的那一天都不會聽見她叫他老公的。
結果……
他還沒死,她就叫了。
“琳琳。
”
因為這聲‘老公’,傅瑾松重新躺了下來。
隻是位置換了一下。
他想要她。
“嗯……”
傅夫人睜了眸子。
眼神似乎有些霧蒙蒙的,流露出一絲不符合中年女人的嬌憨。
“我愛你。
”傅瑾松吻住她的唇。
二十幾年了,她從來不肯讓他吻她的。
但那天晚上,她主動吻了他。
他就一發不可收拾了,每天都要親上好幾遍。
他好喜歡她的味道。
跟記憶裡,一模一樣……
清晨,變得綿長。
幾乎到了日上三竿,傅瑾松才放過了自己的妻子。
其實他們一直很和諧,隻是她不肯承認。
他知道怎麼讓她喜歡。
不過她從來不吭聲。
“我想去環球旅行。
”傅夫人累極地躺在丈夫的臂彎裡,“傅氏集團,要不讓淩琛接手吧。
這些年,我在京市也呆膩了。
”
傅瑾松‘哦’了一聲,随後覺得太冷淡,又補充了一句:“好,聽你的。
”
傅夫人睜開眼,看着他:“你怎麼什麼都聽我的?
”
傅瑾松沉默了一下,語氣偏執道:“也不是什麼都聽。
”
比如她當年求他放了她,讓她走。
甚至讓他滾遠點。
他就沒聽。
“你是真有病。
”傅夫人以前說這話是冷冰冰的,現在說着話卻是帶着笑的。
有點像是調侃。
她還擡手捏了一下丈夫的臉。
傅瑾松看着她,承認:“嗯,沒得治。
”
那麼多醫生都試過了。
後來,他終于找到了她。
就很少發病了。
二十多年來,就那麼寥寥幾次沒控制好傷了她,但是……他傷到她,他會比她傷得更重。
作為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