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燈光如豆的船艙中,眉頭微皺、唇角緊抿像是陷入什麼噩夢的六歲孩童猛然睜開眼。
隻一瞬間門,他的眼神就恢複清明。
賀明隽右手抽出一根銀針,甩出去,将那隻蜘蛛釘在船艙頂。
他又稍微轉了一下腦袋,看向那一團張牙舞爪蠢蠢欲動的黑霧。
零一默默縮了回去。
賀明隽坐起身,将掉落的蛛絲撿起來燒掉。
短暫的光亮照出正欲逃跑的蜘蛛的位置。
賀明隽左腕微動,镯子中發出八條細絲,纏住蜘蛛的八條腿一扯。
瞬間門,船艙中的燒焦羽毛味道又混雜了一點近似于新鮮魚腥草的味道。
嗅覺最靈敏的二師兄先察覺到,忙跑過來,着急道“發生了何事”
賀明隽多點了幾盞燈,語氣輕飄飄地答道“無事,不過是隻小蟲子。
”
船艙裡亮起來,二師兄便看到一團色澤瑰麗、還在不斷流出的不明物體。
“這”
這怎麼可能是普通的蟲子
二師兄看了一眼明顯沒睡好的賀明隽,把想問的話咽下,他檢查了一遍船艙,看到頂上那枚銀針,隻略歎了一聲,道“我叫大師兄來幫忙打掃一下。
”
賀明隽點點頭,也沒有多解釋的意思。
将八條蜘蛛腿抖落之後,他把絲線收回來,又仔細擦了一遍。
這當然不是普通的蜘蛛。
它也是一種妖,不過比較特殊,它不能化為人形,攻擊力不強,最擅長織夢。
說是織夢,其實并沒有編造夢境那麼神奇,它隻是能引出人内心深處那些最在意、最恐懼、最渴望、最仇恨的内容,讓人身陷在夢境中,醒不過來,直至死亡,或是趁人無反擊之力時直接用蛛絲把人勒死。
原劇情中,這種蜘蛛同樣出場了。
胡靈兒要采來給三師兄治眼睛的膠珠必須及時用,因此便隻能帶着三師兄同往。
他們在島上就遇到了這種蜘蛛。
三師兄的夢境内容就是自己治好了眼睛,大仇得報,與胡靈兒在一處鮮花盛開風景優美的山谷剖白心意,擁抱、親吻
好在三師兄及時醒來。
這就類似于一種心境的考驗。
與三師兄不同的是,賀明隽面臨的危險不隻有夢境,還有虎視眈眈的零一。
一旦他陷入夢境,失去了對零一的壓制,零一便會不顧主仆契約,直接對他下手了。
不過,賀明隽倒不覺得這是什麼危險。
他知道自己在做夢,沒有早早醒來,隻是因為他想看看夢境的内容而已。
他已經很少想起那個他活了二十六年的世界的事了。
電梯事件曾經發生過嗎
賀明隽沒有那段記憶。
但從某一日開始,他确實有些抵觸坐電梯。
那天他乘坐電梯下樓,總覺得電梯下降所用時間門比往常久,而且他像是遭受到某種輻射,影響到中樞神經,具體表現為有點頭暈想吐。
然而,監控表明一切正常。
醫生說他的不适是熬夜、勞累過度引起的。
他并不是個“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人,可那以後,隻要樓層不太高,哪怕電梯間門人很少或是他有專屬電梯,他都不想再坐。
這本不是什麼大事,他自然就順從自己的内心。
如今這個夢
關鍵是那些數字和符号。
賀明隽的手敲了下桌面,意識到自己又在腦海中計算,便迅速轉移了注意力。
雖不知那究竟是什麼,但夢境引導着他去解開,那他偏不這麼做。
賀明隽就是這樣的脾氣。
如果是他不想做的事,哪怕不利己,也要損人。
更何況,這未必對他有利。
賀明隽将絲線收回後,又去洗了臉,再擡起濕着的手,将翹起的頭發壓下。
最近不方便理發,他的頭發長了大約有半寸。
因為他現在的發絲比較細軟,一睡覺後腦勺的頭發就要飛起來。
賀明隽剛整理好,就聽到大師兄那比别人都重幾分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不等大師兄開口,他就指着銀針的位置,道“大師兄幫我取下來吧。
”
之前賀明隽選擇用銀針而不是直接用絲線,是為了避免液體沾到自己的身上,需要再次換衣洗澡。
他隻休息了一個多時辰,現在不想再睡了,但他也懶得折騰。
聽到他的話,大師兄沒有任何遲疑,一伸胳膊,就把銀針拿下來了。
發現上面粘了黏液,大師兄還擦了擦才準備遞給他。
看着大師兄要走過來,賀明隽連忙制止“站住。
”
“啊”大師兄雖然有點疑惑,但還是停住腳步。
大師兄已經習慣對賀明隽言聽計從了。
賀明隽拿起燈,照了下蜘蛛的屍體。
大師兄的視力沒有二師兄好,方才沒有看到,他腿又長,再走一步就要踩上了。
大師兄看到後,沒有多想,隻說了句“海上的活物怎麼都長得這麼惡心”,然後就将蜘蛛屍體收拾去燒了,還将那片木闆擦幹淨。
賀明隽則是切了兩片沉香點燃,祛味。
先前在林間門撿到的沉香木,他還留了一些。
收拾完這些之後,賀明隽就問“四師兄呢”
若是别人,可能會意識到什麼,但大師兄就沒那麼多心思,直接答道“四師弟他有些不舒服,可能是暈船,你又好不容易才能休息,就”
賀明隽聽着,臉上沒有露出絲毫意外的表情。
顯然是有所預料。
他也沒說什麼“之前不是讓你們有事叫醒我”的廢話,直接去看四師兄的情況。
四師兄臉色蒼白,額頭都是虛汗,眼睛都有些無法聚焦。
是瘴氣引起的。
瘴氣引起的病症本就因人而異,還有一定的潛伏期。
賀明隽忙着煉制武器,而四師兄又一貫沉默、過于懂事,有一點小小的不适時就完全自己硬撐着。
因此賀明隽就沒有發現。
“不算嚴重。
”賀明隽診斷之後道。
“我先為四師兄施針,大師兄去燒些熱水準備給四師兄擦洗一下,二師兄把藥熬上,之後我守着,你們便去休息吧。
”
不等他們說出反對勸阻的話,賀明隽又道“船還有半個時辰左右靠岸,上岸後我們直接趁着夜色離開,我們攜帶的藥材不足。
”
大師兄和二師兄隻能聽他安排。
四師兄施了針之後就沉沉睡去。
藥需要熬近半個小時。
賀明隽去檢查了一下駕駛艙和船的行進情況,便坐在爐前,借着火光,開始用沉香木雕簪子。
他打算在上面刻一個法陣,送給二師兄。
這是個細緻活。
不過,賀明隽專注起來,隻用了兩刻鐘就完成了。
船還未靠岸。
看着無邊夜色和粼粼海面,賀明隽把系統喚了出來“你看到我那個夢境了嗎”
系統十分茫然“什麼夢你什麼時候做過夢”
系統又表忠心般地補充道“除非你主動和我溝通,我是不知道你在想什麼的,更看不到你的意識以及潛意識。
”
它受到的限制越來越多,好像顯得越來越廢物。
不不不,它是尊重它綁定的任務者,給它家隽哥充足的發揮空間門
賀明隽應了一聲,示意自己了解。
是啊,他在任務世界好像從未做過夢。
或是醒來就忘得一幹二淨,包括自己做了個夢
臨靠岸時,賀明隽把零一放出來,讓它遮掩住行迹,免得被岸上的漁民發現。
賀明隽又把三位師兄叫醒,該喝藥的喝藥、該收拾行李的收拾行李
離開前,他們将駕駛艙的陣法毀掉,又留下“海怪已除”的字迹,并将重溟隻剩下骨架的腦袋挂在桅杆上。
他們取回之前放好的鹽和其他行李,裝進乾坤袋,連夜趕路,在第二天一早改裝換貌進了附近的縣城。
幾日不見他們歸來,那些漁民還是以為被騙了,覺得他們就是為了那艘船。
漁民們惶惶不可終日海怪,不,海神大人若是生氣了該怎麼辦
結果,這日一大早,便有人發現岸邊的船,立即奔走相告。
漁民們針對船、魚骨、字迹和不告而别的幾人展開了熱烈讨論,有人信,有人不信。
但生活還要繼續。
他們不能不去打漁維生。
過了一段時間門,他們就漸漸相信海怪是真的被除掉了。
許多漁民出海前都要上香,供桌前貼着的畫像是一個光着腦袋的仙童騎着一隻黑豹。
這就是後話了。
并不知道自己将擁有“香火”的賀明隽和師兄們休養了幾天後,就繼續出發。
他們換了一條路線返京。
隻是,他們在青城一家客棧落腳時,卻有人找了來。
來人是三師兄的護衛,賀明隽見過。
此人帶了一個消息三師兄下落不明,生死未蔔。
若是賀明隽一個人聽到這個消息,他就想辦法糊弄遮掩過去。
可當時,所有師兄都在場。
于是,賀明隽就隻能随師兄們盡快趕回京都。
因為被打亂了計劃,賀明隽有些不高興,卻被師兄們當成挂念三師兄的安全,收獲了不少安慰。
賀明隽微笑“嗯,三師兄定會平安無事的。
”
好吃好喝、被當成飼料養的三師兄莫名打了個冷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