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安比阮梨清上一次看見他的時候,又滄桑了許多,也瘦削了不少,看上去倒是像極了一個普通的老年人。
他渾濁的眼睛看着阮梨清,“我是來找你的。
”
阮梨清點頭:“有事您直說。
”
“回沈氏或者回暖陽,怎麼樣?
”沈明安這話不僅讓阮梨清覺得意外,就連他身後的沈灼也微微挑了眉。
阮梨清一時半會沒說話。
沈明安渾濁的眼睛露出些精明來,他咳嗽了兩聲說,“我年紀大了,時日無多,想來想去,你也是我帶出來的人。
”
他話音剛落,就聽阮梨清沒什麼猶豫的說,“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産生這樣的想法,但是無論是沈氏還是暖陽,我都不會回去了,我現在隻想多陪陪我父母。
”
沈明安的要求來的太突然,也太奇怪。
阮梨清拒絕之後,阮元呈就找機會岔開了話題。
來的人除了沈灼和沈明安,還有一個年輕助理。
而且沈明安一副不準備離開的樣子,阮元呈沒辦法,隻能讓莫蘭去收拾房間。
隻是家裡的床上用品不夠,莫蘭隻能招呼阮梨清和阮境白出門去買。
結果沒成想,沈灼比阮境白先應了聲,“我去。
”
莫蘭本來想說不用,但看着沈明安嚴肅着一張臉坐在那的模樣,又沒敢開口。
好歹沈灼也是沈明安的孫子,這面子也隻能給了。
“你跟着來幹什麼?
”一出門,阮梨清就問了。
沈灼淡聲問,“我之前說的條件考慮的怎麼樣?
”
“不怎麼樣。
”阮梨清說:“非常糟糕的提議。
”
“讓你和顧堯分手這麼難?
”
“我為什麼要和顧堯分手?
”阮梨清頓住腳反問。
沈灼臉色沉了下去,他突然拽住阮梨清的手腕,壓低了眉骨,冷着嗓音問:“你和顧堯來真的?
”
他的力氣大,扯的阮梨清的手腕發疼。
她皺着眉甩了下,試圖讓沈灼松手:“大庭廣衆之下,沈灼你做什麼!
”
“你和顧堯來真的?
”沈灼又重複了一遍。
他本來沒打算來雲鎮。
隻是那天,阮梨清打電話問他,老爺子去雲鎮是要做什麼?
他才回了趟老宅。
結果不出所料,老爺子是為了阮境白的事,準備親自去雲鎮一趟。
沈灼其實是個挺自私的人,阮境白的事情和他關系也不大。
可是——
偏偏阮梨清把阮境白當成命根子一樣看待。
所以沈灼最後還是跟老爺子叫闆了,随便找了個借口,說擔心老爺子,也要一起到雲鎮。
彼時,老爺子似笑非笑的說:“擔心我?
擔心阮梨清吧,沈灼啊沈灼,你可真是沒出息!
”
沈灼也沒反駁,而是當真跟着沈明安來了雲鎮。
可現在看阮梨清這副模樣,他心裡又覺得郁結,所以抓着阮梨清的手,難免用了幾分力氣。
阮梨清被他捏的不舒服,也冷了臉,喝道:“沈灼,說好的好聚好散,你現在是不是有點管的太寬了?
”
“誰他媽說好跟你好聚好散?
”沈灼連思考都沒來得及,直接就爆發出聲,“阮梨清,好聚好散都是你自己說的!
主動勾引我的是你,現在說不玩了的又是你,你是不是拿我當傻子?
”
沈灼哪怕發怒的時候,都還維持着一副紳士模樣。
縱然嘴裡已經爆了粗口,但面上卻仍舊克制的很好,他幾乎是要把阮梨清看穿,“你想玩就玩,不想玩就跟我說什麼好聚好散?
你是不是真以為自己把我拿捏住了,可以随便玩弄了?
”
幸虧雲鎮人少,現在又是午休時間,所以路上沒什麼人。
阮梨清靜靜聽沈灼說完,然後才輕嘲着笑了聲,反問他:“你覺得是我對不起你?
”
沈灼沒說話,就那樣直勾勾的看着她。
意思不言而喻。
阮梨清臉上的笑容慢慢收了下去,她扭了扭被沈灼箍着的那隻手腕,面無表情的開口:“既然你這麼計較,那我和你好好算一下。
”
“是白玉害死了我的女兒,你卻把她送走,還是你為了沈氏,把我送進警察局?
”
阮梨清臉上的冰冷愈來愈重,她看着遠處的紅綠燈,驟然發現,這些她以為已經快要忘記的事情,原來再提起的時候,心髒還是會疼。
從那次以後,她就知道了。
她不會再喜歡沈灼了。
因為,他們之間始終多了一條沒辦法被抹掉的小生命。
那是誰也沒辦法修補的傷痕。
片刻後,她才又說,“沈灼,我不是突然不想和你好了。
”
她說完這句話,頓了下,然後自我糾正,“應該是,不是突然不想做你的床伴了,是我想了很久,覺得可能我們還是和以前一樣,互不幹擾才最好。
”
“當然,主要是對我好。
”她扯了下嘴角,“你說過我唯利是圖,所以我選擇保證自己的利益。
”
阮梨清的話說得很明白,然而沈灼的眉心卻緊緊擰起。
他攥着阮梨清的手依舊沒有放開,反而是問她,“如果你介意的是白玉……”
他話還沒說完。
就被阮梨清打斷,“我介意的不是白玉,是你。
”
“是你把她送走,是你把我送進警察局,是你讓我大半夜一個人回家,是你讓我懷着孕,還要把被子分給付衍然!
”
“沈灼,我介意的從來不是别人,是你。
”
阮梨清已經很少有情緒波動這麼大的時候了,然而當這些壓在心底裡快要腐爛的事情被再次拉出來以後,她卻發現,自己好像也并沒有多大的報複後的快感。
她手上用了力氣,愣是把手腕從沈灼手裡抽了出來,才一句話也沒說的離開了。
隻剩下沈灼仍舊站在原地,垂着眼睫,不知道在想什麼。
阮梨清去商場買了三套床上用品,然後就回了家。
她回去的時候,沈灼還沒回來。
莫蘭一邊接東西,一邊小聲問,“沈灼呢?
”
阮梨清面不改色,她已經平複好了情緒:“不知道,半路有事沒和我一起。
”
結果沈灼直到晚飯時分才回來,臉上表情看不出什麼,就是身後跟那個小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