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止住笑意,林清婉目光微涼,落到月離身上,帶着冰冷。
“你放肆,虧還是三公子身邊出來的丫頭,這就是你的規矩嗎?
竟連小姐都不叫,禀報不用尊稱。
”
檸襄早就對這丫鬟不滿了,仗着伺候了幾日三公子就耀武揚威的,眼底長到了頭頂上去。
“三公子仁慈,可從不講究這些虛禮,這才是真正的貴門子弟作風,可不像旁人。
”
“越是低賤,就越是在意崇尚這些,殊不知身份,又怎是幾個稱呼就能改變的,若是叫着就能叫尊貴,世上哪還有下等人。
”
“你…你大膽……”檸襄氣紅了臉,“你就不怕小姐禀了夫人,發賣了你。
”
月禾也蹙眉上前,“月離,你今發什麼瘋,莫不是沒睡醒糊塗了,還不趕緊向小姐跪下賠罪。
”
她硬拽着月離,畢竟是一同到錦繡閣的,她也不想她有不好的下場,老夫人有多寵愛小姐,她是知道的。
“滾開。
”月離一把揮開月禾,“你是什麼東西,不過一個下等奴婢,僥幸入了夫人的臉,也配與我同為一等。
”
月禾踉跄一步,臉色也冷了下來,不在言語,小姐性子溫和,可卻從不是個軟的,既然自己找死,她又何必攔她。
月離瞧着林清婉,“奴婢說話直,隻是實事求是而已,若言語傷了小姐自尊,奴婢向您賠罪。
”
她不緊不緩福福身,眼角眉梢上挑着,盡是高傲。
檸襄怒不可遏,撸起袖子想教訓她,卻被林清婉制止,沖月離說。
“我知曉了,你先下去吧。
”
“小姐!
”檸襄,月禾齊齊喚她,帶着不甘。
月離眉梢飛揚,扯嘴笑笑,盡是諷刺:“是,奴婢退下。
”
說完轉身走了出去,那氣勢,比主子還盛氣淩人。
“三姨母,你就這麼放過她了?
”小林穎眉頭都擰成了一團。
林清婉看向她,“穎姐兒以為如何?
”
“穎姐兒覺得您該重重罰她才是,否則不能服衆,還會讓她這種奴大欺主的人爬到頭上作威作福。
”
月禾,檸襄齊齊點頭。
林清婉笑笑,“暫且放她一馬,這會兒還不是動她的時候。
”
“月禾,你去查查她這兩日都接觸了什麼人,可有與二房或三房的人見面,還有…她對三公子……”
小林穎在,她不方便說太多,可月禾還是瞬間明了,眼睛微微睜大,透着不可思議。
檸襄撇嘴,“怪不得她千不服,萬不忿的來伺候您,原是如此,當真龌龊。
”
林清婉:“我也隻是猜測而已,真假猶未可知,還的查到才知。
”
“不過要小心些,萬不要讓别人察覺出什麼。
”
她剛來不過兩三日,便頻繁滋事,肯定要被人诟病,着實不妥。
月禾應聲後就下去了。
“檸襄,将二哥請去外廳。
”
林清婉拉着小林穎起身往外走去。
外廳裡,林軒逸蹙着眉,神情不虞,瞧見林清婉牽着一個小女娃進來,才斂起情緒。
林清婉将小林穎帶着林軒逸面前,“這是你二舅舅。
”
小丫頭有些發怵,往後躲了躲。
舅舅。
這個詞于她來說并不是親人的象征,而是噩夢。
因為母親每次提起都會黯然,會哭泣,每次外祖母探望母親,母親都滿心開心,卻又在外祖母離去後,傷心不已。
她曾偷聽過,外祖母提起最多的就是舅舅,讓母親為他謀劃,為他付出,那張頤指氣使,尖銳刻薄的嘴臉,讓她極其讨厭。
“不,他不是我舅舅,穎姐兒沒有舅舅。
”
小林穎回頭抱住林清婉,小身子微微發抖。
她不要舅舅,是舅舅害死了母親。
林軒逸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有些訝異。
林清婉也楞了數秒,反應過來後又連忙安撫小丫頭,“别怕,别怕,舅舅是好人,他像姨母一樣,都很疼很疼穎姐兒。
”
小林穎搖頭,“不,我母親就是舅舅害死的,舅舅還會害死他的姐姐妹妹的。
”
這下二人都愣住了,蹙眉看着抱着林清婉不撒手的小人。
“穎姐兒,誰告訴你,你母親是你舅舅害死的?
”林清婉輕柔的推開她問道。
小林穎眼圈紅紅,臉上帶着淚痕,“我偷聽到的,外祖母逼母親幫舅舅,每次外祖母走後,母親都會傷心很久。
”
“隻要是母親的兄弟,就都是舅舅,舅舅是吸皿鬼,不能要。
”
小林穎說完還小心翼翼回頭看了眼林軒逸。
“祖母說過,舅舅都是壞的,穎姐兒長大要給母親報仇。
”
祖母?
林清婉眉頭緊鎖,拉着小林穎問,“你祖母,說的可是司夫人?
她讓你報仇?
”
小丫頭點點頭,“祖母說,他們都是舅舅害死的,林家的兒郎都是舅舅,是仇人。
”
林軒逸面色發青,林清婉的臉色也很是難看。
真是連死了都不消停,竟還挑唆穎姐兒對林府心生敵意,讓給他們報仇。
“穎姐兒,事情不是你祖母說的那樣,他們是犯了錯才會被處置的,你母親也是為了救親人才死的,你現在還小,聽不懂這些,等你長大了就會明白的。
”
“姨母保證,林家舅舅絕對沒有害你母親,他們很疼你母親和你的。
”
林清婉輕柔的聲音安撫住了小林穎的情緒,可她依舊有些蔫蔫的,垂着頭不肯動,也不說話。
林軒逸見此站起了身,“你好好陪陪她,我就先回去了,等她在大些,再接觸見面吧,她如今太小,不能強求,否則隻會起到反作用。
”
他疼愛得摸了摸小丫頭的頭。
林清婉微微點頭,隻得起身送他。
走出錦繡閣,林軒逸有些欲言又止,臉色稱不上好看。
“二哥,你可是有什麼事要說?
”
從進門她就看出他的不對,林清婉望着他,帶着詢問。
林軒逸沉下臉,問道,“你在這住的怎麼樣?
可有人欺負你?
”
林清婉楞楞,瞬間明白了過來。
“二哥是想問方才的那個青衣丫鬟?
”
林軒逸微微點頭,“她是誰派來的人?
那般眼高于頂,可不像是做下人的,反倒比主子還厲害幾分。
”
“是大舅母指派過來的,不過卻是二房的人,先前在三表哥書房侍候。
”
“二房的?
怪不得。
”林軒逸皺着眉,“她是不是因為你前日與三表弟的不快,才如此?
想替他前主子出口氣?
”
“不是。
”
林清婉搖頭,“她一直就不滿來我身邊,畢竟比起伺候嫡公子,調到我身邊屬實是下調,她心裡早就不忿,卻也從不曾像今日這般嚣張過。
”
“我猜想着,應是有人給了她什麼好處,故意為難我,我已經讓月禾去查了,二哥放心好了,這點小事我能處理好的。
”
林軒逸:“留在公子身邊,最大的便處就是近水樓台先得月,無非是這點小心思,你小心些。
”
林清婉點頭,“我也是如此想的,應是我的到來截斷了她飛上枝頭的希望,不過大舅母既然調了她來,想也是有二房那邊的意思,三表哥不聽不問,也已說明他沒那個意思,可惜,那丫鬟看不通透。
”
林軒逸點頭,“你心裡有章程就好,若是有什麼事情便讓人去尋我。
”
“二房,三房都不是安分好相處的,你要小心些,最好瞧瞧那丫鬟身後是誰在搗鬼,日後心中也有個數。
”
“二哥放心,我明白的。
”
兄妹倆又說了幾句,林軒逸再三囑咐後才走。
林清婉帶笑的容顔立時冷了下來,眉頭蹙起,帶着厭煩,懷春少女,腦子是最不清楚的,随便三言兩語就能被人挑撥,且什麼事都做的出來。
看來,月離,她得盡快處理掉了,否則埋個雷在身邊,怕是随時都會爆發。
“想什麼呢?
那麼入神。
”清清冷冷的聲音突然響起,吓了林清婉一跳。
回過神,周暮已經站在她面前,劍眉輕挑着,帶着詢問。
“沒什麼,與二哥說幾句話,不小心走神了而已,你處理完事情了?
來接穎姐兒嗎?
”
周暮點了點頭,“今日沒什麼事,本世子…不急,你們可以在聊會。
”
林清婉嗯了一聲,扭頭看向院内,有些糾結,二哥是兄長,可周世子卻是外男,請進去貌似有些不妥,可站在這也不成樣子。
看出她的為難,周暮道,“我有些事尋你大表哥,淩霄已經去請了。
”
“那你怎麼不直接去他那?
”林清婉脫口而出問。
二人目光交織,四周寂靜,周暮不說話,氣氛頗有幾分怪異。
林清婉抿抿嘴,臉上有幾分懊惱,想到這人的幾次相助,頗覺得自己有些忘恩負義,不好意思道。
“我隻是…好奇問問,沒别的意思,那…那你進來吧,剛好我有東西要給你。
”
周暮眼底的不悅散去了些,帶上一絲若有似無的期待,袖中的手也微微握住,擡腳走了進去。
外廳正堂裡,林清婉将人請到上座,又親自斟了杯茶,給他放在桌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