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夏點了點頭,她走到案情闆跟前,将潘海麗和謝子诤,鄭蘭書以及吳珊珊等人的照片加到了原先的案情分析中。
“如果接着駱隊剛才說的繼續,那案情發展将會是這樣的。
”
周婉柔去找裴新錄和俞佳,公道沒讨到,反而遭到俞佳和裴新錄的侮辱,無法忍受孩子的死亡,她試圖以死相搏,卻擋不住俞佳和裴新錄的殘忍。
她被俞佳從樓上推下來,遭受了一系列摧殘緻死,裴新錄從一開始就被俞佳拉進了局裡無法脫身,為了掩蓋他們的罪迹,他提出了肢解周婉柔的屍體。
這對俞佳來說,無疑是很刺激的一件事,于是他們一拍即合。
而這一切,被在場第三人全部拍了下來。
“而且作為這個案子的主體,接下來發生的一切都不太符合常理。
”
遲夏指着鄭蘭書的照片:“第一,鄭蘭書的自主行為能力存疑,她的老年癡呆症已經很嚴重了,她是如何在清醒狀态下得知女兒和外孫的死訊,并且産生複仇的想法;第二,鄭蘭書要殺害裴新錄,就必須離開療養院,那麼對裴新錄長達十五天的折磨中,她是否在場;第三,鄭蘭書是否有能力策劃這場殺人案?
答案是,沒有。
”
遲夏兩指點在了潘海麗的照片上:“所有的一切,都離不開這個人,以及俞佳家裡那個第三人。
”
她嗓子有點幹,瞥了眼自己的杯子,見有點遠又放棄了,清了清嗓子正準備繼續,就見駱尋拿過她的杯子遞到了她手上:“我來。
”
“好。
”遲夏側身給他讓開地方,喝盡了杯子裡的水。
駱尋也點了點潘海麗的照片:“這個潘海麗從裴希遇害之前就到了鄭蘭書身邊,長此以往的影響,刺激鄭蘭書,可以說,這場複仇,潘海麗和背後的人才是主力,鄭蘭書隻是一個幌子而已。
”
“可是為啥啊!
”曹斌腦袋都揉成了個鳥窩:“我想不明白,我真的想不明白啊!
”
“是啊!
”卷毛雙目無神:“她圖啥啊她!
”
遲夏放下杯子,看着照片上潘海麗普通的臉。
她說:“如果鄭蘭書是潘海麗手中的一把刀,那麼潘海麗,也是别人手中的一把刀。
”
她深吸了一口氣,神情泠然:“因為從頭到尾,這就是一場殺戮遊戲,裴希,周婉柔,鄭蘭書,裴新錄,俞佳,甚至包括謝子诤和吳珊珊,他們都隻是場遊戲裡的棋子。
”
她說完這些話,林文覺他們一臉駭然地看着她。
駱尋神情肅然,其他三個人知道,隊長這是默認了遲夏的說法。
良久之後,林文覺問:“為了什麼?
”
“為了炫耀,為了挑釁,也為了刺激……”
她說着,不合時宜的頭疼伴随着忽然的碎片在腦海中轟然而起,駱尋最先發現她的異樣,他神色一緊,抓住遲夏的胳膊:“遲夏,你怎麼了?
”
遲夏來不及說話,頭腦混亂中她隻能一把抓住駱尋的手,摁在了自己打過針的那條手臂上,用手部的力量給他一絲暗示。
但她并不懂駱尋會不會明白自己的意思。
見她忽然間臉色痛苦,林文覺他們也吓了一跳,立馬也擁了過來。
“怎麼了這是!
”
遲夏的腦子裡,開始混亂地地回閃着一個畫面。
她站在鐵籠裡,穿着精緻的裙子,身體冷的像是一坨冰,牙齒打着磕碜,已經不知道自己的腳在什麼地方了。
但她很清楚地看到自己的手上緊緊攥着一把鋒利的尖刀。
沉重的開啟聲從頭頂響起,她擡頭,刺眼的光從頭頂漏進來。
雪花簌簌地鑽進她脖子裡,她打了個哆嗦,指尖因為冷而疼的要命。
她收回目光,看向籠子外面,那裡,是t一雙又一雙冷漠的眼睛。
“你冷嗎?
”
她聽到有人這麼問,她在心裡點着頭,嘴上卻沒應。
那個聲音又說:“很冷吧,但是冷,你就要自己想辦法,想辦法,才能活下去,才能吃到今晚的餃子。
”
是大年夜,遲夏恍惚地想。
她看向自己的正前方,看到三具直立着的屍體。
是人的屍體,似乎還留有餘溫。
冷風灌進來,寒氣吹進來,雪花落進來。
她想起不久前有人匆匆叮囑她:“如果冷,冷的要命,你就剖開他們的肚子鑽進去,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才可以,遲夏你聽明白了嗎?
你必須活下去!
”
她明白了。
記憶中那個小小的身影,緩慢地朝着最中間的屍體走過去。
那時候她幾歲,遲夏不清楚,隻覺得那個身影很小很小。
她要活下去!
在窒息的皿腥味中,在滿目的腥紅中,遲夏感覺到那個弱小的身體被溫熱包裹,卻也同時被劇烈的恐懼包圍,她閉上眼睛,不斷地默念着什麼。
她覺得,那個自己墜入了地獄。
她的身體顫抖了起來,忍不住想咬自己的舌頭。
卷毛和曹斌說話都磕巴了:“咋了啊,咱們小夏這是怎麼了啊!
”
駱尋突然将人抱起往外跑,同時低聲呵斥一聲:“遲夏,我警告你,别咬自己。
”
他腳下沒停,扣着她的腦袋往自己肩頭一靠:“咬住!
”
遲夏生生忍住了。
沒有藥物的刺激,她甚至還能發出一聲輕笑,靠近駱尋的耳朵對駱尋說了她的住址:“門禁卡在我兜裡。
”
駱尋深吸了一口氣,膝蓋抵住車身拉開門,将人放在了副駕駛位,很快系上了安全帶。
他跑到一邊,從後備箱拿出來一件T恤,上車捏着她的臉把卷起來的衣服塞了進去,一邊發動車子一邊跟她保證:“事發突然,你别嫌棄,這衣服洗過的。
”
“我能,忍住。
”
她極力克制自己的聲線,抽出了衣服緊攥着:“這點疼,我還能忍,更何況,沒用藥。
”
那如果用藥呢,駱尋很想問,但他不忍。
他始終記得發現周婉柔屍骨的那天她的臉色有多差。
疼痛中遲夏眼角溢出細碎的笑意,她睜開眼睛看駱尋。
駱尋微微側頭,看到她因為痛苦而發紅的眼,額頭的頭發已經被汗水打濕,兩鬓凸起的青筋顯示着她此刻承受的疼。
但她就那麼笑着,狂妄而又張揚。
縱然她小臂緊繃,雙手顫抖,疼痛反而讓她本性釋放,魔鬼在皿液裡揮舞着雙臂,卻也帶給她一股莫名的爽感。
她極其喜歡這種對抗的快感。
你想毀滅我,也要看有沒有那個本事!
駱尋卻被她在疼痛折磨中的笑灼傷了眼睛。
他心口哽着一口氣緩不過來,就是莫名的生氣,他沉着臉,下颌緊繃,伸過去一隻手擋住她的眼睛。
遲夏在他的掌心睜開眼睛,透過他的指縫看到細細的光。
她咯咯地笑了起來,抓着他的手用力去貼眼睛。
無端的悲傷混合着疼痛化成眼淚從她的眼睛裡淌出來,循着駱尋的手掌邊緣濕濡濡的一片。
她依舊笑着,抓着駱尋胳膊的手用力到微微顫抖:“不如浮一大白!
”
“什麼?
”
駱尋松了手,從她兜裡掏出門禁卡刷了小區門禁,車子進了小區:“你說什麼?
”
“我說!
”
遲夏顫着聲大喊,意識混亂:“駱尋,我好想他,駱尋,我想喝酒!
”
駱尋一側頭,看到她滿臉的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