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翎衛、九城兵馬司以及東京四大營的兵馬都被調用進了東京城。
為了一個女子,蘇大人幾近發狂。
一夜間,整個東京,人人自危。
傅嘉魚本欲往春風巷求藥。
吳青柏卻不太贊同傅嘉魚現下去春風巷,怕不小心觸了蘇夢池的黴頭。
畢竟以蘇夢池在朝中的地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安氏一脈都不敢對蘇夢池的行為舉止多有置喙。
偏那日傅嘉魚也是去崔府參加壽宴的一員,蘭翎衛時刻在附近把守着,不許她們随處亂走,她若意氣用事,被蘭翎衛抓住把柄,連累謝氏便不好了。
傅嘉魚明白這些道理,隻是憂心徐公子的病,既不能去尋江畔月,便找宋神醫問了好幾次。
宋神醫見小姑娘是真心關切殿下的身子,笑道,“小娘子莫擔心,徐公子的身子至少還能堅持一年之久,現在又有你用昂貴的藥材将養着,想必再活個兩年也不在話下。
”
宋神醫笑得豁達,傅嘉魚心頭卻越是緊張和難受。
一個少年人年紀輕輕便被判了死刑,是一件多麼讓人痛苦的事。
她不知道徐公子心裡作何感想,倘若是她,隻怕根本打不起精神來努力讀書入仕。
可他非但沒有自甘堕落,而是努力奮發,足以令人欽佩。
“宋伯伯,我要的不是他隻活兩年,我要的是他能與我一起白頭到老,真的沒有别的法子了麼。
”
小姑娘的誠摯讓宋神醫頓了頓。
他感慨的歎了口氣,“隻要用麒麟子做藥引,老夫必能去除徐公子體内的餘毒,隻是這麒麟子實在太珍貴了……尋常人家哪裡有這個東西。
”
傅嘉魚微微一笑,捏緊拳心,紅唇微緊,“這個,我來想辦法。
”
從宋神醫家回徐家小院,破天荒的,國公府的馬車已經被撤了回去。
想是蘭翎衛四處大動幹戈,衛國公府也怕底下的人不小心惹到了蘇夢池的人才故意撤走。
不過,少了那些讨人厭的人在眼前礙事,巷子裡當真是寬敞了許多。
往日經常坐在門口做繡活兒漿洗的幾個大娘也高高興興的與傅嘉魚打招呼,“傅娘子耳根子可算清淨了罷?
那些晦氣的人總算走了!
”
傅嘉魚回眸,見那幾個和善的大娘沖她微笑,心裡一暖,“對不起,最近這段時日連累了大家。
”
那宋大娘老實巴交的扯了扯破舊的衣擺,笑道,“這有什麼,是他們高門大戶看不起人故意來逼你呢,與你小娘子有何幹系。
”
傅嘉魚沒想到一個普通婦人竟然也能看出宋氏的心思,有一些意外。
宋大娘站起身,上上下下打量了一會兒一身貴氣的傅嘉魚,啧啧稱奇,好半晌才憨厚的感歎道,“小娘子出身富貴人家,往日間看不真切,如今這般近距離一瞧,當真是個神仙模樣的人物,叫人看了便心生歡喜。
小娘子别擔心,隻管與徐家公子好好過自己的小日子,咱們窮人家是沒有他們大戶人家的排場,可也不是好欺負的,若哪日他們敢再來,宋大娘我也替你趕他們滾出去!
”
傅嘉魚心頭一軟,掏出幾兩碎銀遞到宋大娘眼前,“宋大娘,您對昭昭真好。
”
宋大娘局促的擺擺手,笑容質樸,“我這不是受過徐公子的恩惠麼,徐公子的妻子定然是好的。
小娘子以後若有什麼煩心事,也可來找我老婆子唠叨唠叨。
”
甜水巷的鄰裡真誠又熱烈,傅嘉魚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
有人笑道,“小娘子莫怕,她家那口子是出了名的怕娘子!
在咱們這一片兒,禦夫厲害得捏!
小娘子新婚燕爾,可要多跟宋大娘學學才是!
”
“你别胡言亂語!
髒了小娘子的耳朵!
”宋大娘望着眼前玉雪般的人兒,真心是舍不得傷她半點兒,說句重話都要掂量掂量,“小娘子莫怪,咱們都是鄉野村婦,粗俗慣了的,夫妻間的事兒那還不簡單嘛。
”
其他幾個大娘紛紛取笑,“你倒是說得簡單,那趕緊教教小娘子呀!
”
宋大娘努努嘴,嘴角翹起,樸素的臉上多了幾分寵溺的笑意,“去去去!
别聽她們的!
徐公子是個頂好的男人,定會像我家那口子一樣對小娘子好。
”
傅嘉魚臉色紅得厲害,匆匆與宋大娘寒暄了幾句,便逃也似的回了小院兒。
月落與疏星正在廊下準備明日去定國寺的行囊。
疏星數了數手裡的香燭,笑着仰起頭,瞥見主子臉上的绯色,詫異笑道,“姑娘,你剛剛怎麼又出去了?
咦,怎麼臉還紅了?
”
傅嘉魚悄然呼了口氣,讓臉頰上的熱氣散了些。
她走到廊下,看了看兩個丫頭準備的燈燭,十分滿意,“我去了一趟宋神醫家取夫君最近要喝的藥。
”
疏星揶揄道,“姑娘何必親自去呢,讓奴婢和月落姐姐去就好啦。
”
傅嘉魚笑笑。
自從她嫁進徐家後,徐t玄淩的藥幾乎都是由她來準備。
起初莫雨還有幾分防備之心,後來見兩個主子琴瑟和鳴,便爽快的做起了甩手掌櫃。
月落姐姐總說她勞累,可她卻不覺得辛苦,讀書習字,學完算術,也常在小巷附近附近走動。
宋神醫和張娘子家她常去,兩人熱情開朗,與她十分相熟。
她從小到大沒感受過什麼親情溫暖,記憶中的父母親也随着時間的流逝漸漸沒了印象,而衛國公府帶給她的隻有冷漠。
比起那個華麗的牢籠,她更喜歡現在這個逼仄卻溫馨的小院兒,還有這甜水巷裡老實忠厚的鄰居們,還有那些每日晨起時扒拉在門外叫她師娘的小小孩童。
月落将香燭紙錢收拾好,放進紅木箱子裡,想起什麼似的,突然道,“最近到處都不太太平,姑娘還是小心些。
不過,姑爺和莫雨這兩日怎麼一直在外頭,也不知在兩人偷偷摸摸在忙些什麼。
”
傅嘉魚眸光輕動,也想起昨夜,徐公子忙得半夜才回來。
那時天色濃稠如墨,她坐在燈前看書,忘記了時間。
聽見他回來開門的響動,一看時辰,原來已經到了醜時四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