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一向膽小懦弱的昭昭為什麼會突然在他冠禮上翻了臉……還在冠禮前,不着痕迹的出府為自己尋摸了一樁婚事……至少現在看來,他的昭昭絕不是普通人……她在他的夢裡死得那麼慘……也許……也許……
他不敢再想……心窩裡狠狠一跳,薄唇緊抿成一條繃死的直線。
“朱方,扶我起來。
”
男人氣息微弱,聲線冷淡。
朱方驚了一跳,忙扶着他的手臂起身。
可那隻手,隔着厚厚的衣袖,仍舊冰涼入骨……冷得人心裡發毛。
“爺……”
男人淡道,“你就不必跟我回宿州了,你親自帶着我的印信去一趟墨城。
”
朱方疑惑,“啊?
去墨城?
可是要去尋江姑娘?
”
李祐面無表情的往李家馬車走去,“不對,現在的廢太子,應當在東京才是。
”
若他的夢沒錯,很快……廢太子會重新回到東宮。
安王……會被圈禁,然後“重病而死”。
至于安貴妃和安氏一族……不過是曆史洪流中的一抹塵埃。
風一吹,上下幾百口人就這麼煙消雲散了。
“你去東京,帶着我的印信,去找一個人。
”
朱方顫抖着手接過自家主子的印信,擡眸望見男人冰冷如玄霜的表情,心髒咚咚跳個不停。
不知為何,他總有一種強烈的不安。
世子像是突然變t了個人似的……和以前不一樣了。
……
回到傅家馬車前,傅嘉魚依舊神情凝重,小手擰着手邊的袖口吩咐月落去準備筆墨。
不管李祐是否真的重生,她必須要盡快給徐公子傳一封書信。
謝氏的護衛們在空地上搭了一個棚子,用來休息和避風。
傅嘉魚寫完信,紅着臉在末尾上添了句“想你”,才将信紙疊好塞進信封裡,讓謝家專門的送信渠道遞出去。
吳青柏撩起簾子,親手端了熱湯過來,讓她喝一口暖暖身子,“小主子剛剛去哪兒了?
”
傅嘉魚沒回答,小手接過瓷碗,手指微微顫抖着,半晌擱在膝上,“吳伯伯,我喝不下。
”
吳青柏挑眉打量她一眼,怕她不适應這舟車勞頓,便道,“小主子常年待在府上,沒有走過這麼遠的路,一時不适應也是有的,我們再休息半日,等養足了精神再走也行。
”
傅嘉魚搖搖頭,小臉泛白。
吳青柏覺察出她表情不對勁,淡淡的看月落一眼。
不等月落開口,聞春便輕哼一聲,道,“昭昭剛剛去見了李祐,也不知李祐跟昭昭說了什麼,昭昭一回來就這樣了,我覺得,李家的人還是得少見,那李祐也不是個好東西,看他的樣子像是中了蠱一樣。
”
話裡話外都是對李祐的不滿。
吳青柏不悅的皺眉,“李祐這是何意?
難不成還想繼續糾纏我家小主子?
我現在就找他們家要說法去。
”
傅嘉魚咬唇,臉色緊繃,輕輕拉住吳青柏的大手,心煩意亂的叫住他,“吳伯伯,跟他沒關系……是我自己沒胃口。
”
吳青柏複又坐下來,眉頭緩緩皺成一個小山,兒女之情他還是懂的。
小主子自從退婚後,這眼裡就再沒有過李祐,倒是對那個醜陋的徐公子頗為上心,是以他并不擔心傅嘉魚會回心轉意,再吃衛國公府的回頭草,隻擔心李祐那小子莫非不甘心被小主子退婚,反倒主動貼上來。
那小子長得人模狗樣的,小主子又是個情窦初開的小姑娘,萬一被那美色蒙騙了去,豈不是痛苦難受。
“小主子莫不是受了他什麼威脅?
仔細說與伯伯聽聽,伯伯也好給你出出主意。
”
傅嘉魚腦中思緒萬千,紛紛亂亂,沉默着梳理了一會兒。
原先,她找江氏要麒麟子時,便想起話本裡寫過李祐受過一次重傷。
隻是她那時幽居後宅,不清楚他到底是如何受傷的,隻聽照顧李祐的丫鬟們背地裡嚼舌根子,說他似是被一批馬賊打得墜了崖,前後昏迷了将近半個多月,她心中害怕極了,又擔心他會死,不辭辛勞日夜在一旁照料,她不是沒想過江氏會登堂入室,隻是沒想到她會隔三差五喬裝打扮進皎玉堂來看望李祐。
她這個正經的未婚妻每每累得昏睡過去時,他們二人便在她身邊堂而皇之卿卿我我打情罵俏。
也正是因為江氏手裡那顆麒麟子,惹得李祐差點兒與她絕了關系。
廢太子奪權之期,又正好毒發病重,需要麒麟子救命,江氏為了全當年徐皇後對她的照顧之情,便将麒麟子獻給了太子。
李祐得知此事,以為江氏與太子有情,傷心欲絕。
男女主的感情為此幾乎破裂,江氏入了廢太子陣營,被太子帶入東宮。
李祐惱羞成怒,卻又沒辦法将江氏奪回來。
宋氏尋遍良醫,差點兒救不了人,最後還是江氏求了太子讓宮中的禦醫親自為李祐看診,又用了這世上最珍貴的藥材将養着,他才活了過來。
江氏與李祐很快便舊情複燃,年關宮宴上,兩人在後宮偷情,懷上一子。
也正是江氏帶球跑的那個孩子,幾乎要了傅嘉魚的命。
傅嘉魚皺着小臉,眉頭皺得緊緊的,她并不關心李祐如何,李祐死不死,會不會再次墜崖也與她沒有關系。
可如今事情變得麻煩起來,李祐看起來,好似也重生了。
他口口聲聲說自己在做夢,說明他還沒有完全覺醒,夢裡的景象也是颠三倒四的。
算算日子,就在這幾天,他便會遭遇那波馬賊,也許,他也在等一個真實和夢境的佐證。
以他的聰敏,他今日刻意找她說話,也隻不過是試探……
若馬賊一事當真成了現實,他便會徹底覺醒……
傅嘉魚沒來由心口一慌,猛地擡起頭來,“吳伯伯,你可知附近盤踞着一批馬賊?
”
這話一出,吳青柏還沒說話,聞春瞳孔一睜,率先一呆,讷讷的張了張唇,整個人縮小縮小再縮小,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吳青柏沒發現聞春的異常,略作思忖道,“倒是聽說過,不過,往年謝氏的商隊在這條道上來往,他們從不劫我們的東西,因而伯伯對他們了解也不多,實際上,每年我也命人往山上送了不少酒錢銀子,那邊都沒有接,真是怪事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