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嘉魚腦子裡如同一片亂麻,可善良如她,絕對做不到對徐玄淩的病坐視不理,“沒事沒事,我可以救他……隻要能用錢解決的事,都不算什麼大事。
”
“姑娘當真願意幫徐公子?
”
“我願意的。
”
他都肯拿命來護她,那她為他出錢治病,又有何難?
傅嘉魚流着眼淚抿了抿唇,又語氣堅定道,“雖然我與徐公子并無感情,但……我才用這樁婚事擋住了衛國公府,如果我們現在和離,隻怕衛國公府不會放過我,我才脫身,豈能又沒有骨氣的回去?
”
張娘子“害”了一聲,眼眸晶亮的笑了起來,爽朗道,“倒是我小肚雞腸了,姑娘且照看着徐公子。
若無旁的事,我便先回去了。
那什麼,我家就住在隔壁不遠,姑娘若得閑,可以随時來找我說說話也行。
”
傅嘉魚感動的眨了眨眼中水霧,娴靜起身,端莊溫柔的行了禮,随後送張娘子出去。
她在大家族待得久,一身森嚴的禮儀規矩,比宮裡的公主還要嚴格。
幾日幾夜的未曾好好休息,又兵荒馬亂了一整日,現下緊繃的心神一松懈,風寒上腦,滾燙襲來。
她轉身回屋,卻是腳步虛浮,身子一軟,就這麼暈倒過去。
張娘子急急的伸手去接人。
卻見那道颀長身影不知何時清醒過來下了床,長臂一伸,用力将小姑娘纖腰攬在懷裡。
張娘子一怔,擡眸看見男人森冷凜冽的下颌,薄唇抿成一線,還有那張慘白可怖的臉。
“殿下——”
“你先出去。
”
張娘子欲言又止,想笑,“殿下,你的面具……”
男人擡手撫上右臉,眉峰鎖緊。
“妾身先出去了!
”
張娘子縮了縮脖子,不敢再多言,恭恭敬敬的退出了正屋。
回想起傅姑娘嬌軟的身子落在主上懷裡那一幕,嘴角微揚,扭着纖細的腰肢走到院門口,卻瞧見莫雨頂着風雪提着幾個藥包傻不拉幾的蹲坐在門口的石墩上,目光遙遙,不知在看什麼。
張娘子屈了屈腰,“你在看什麼呢?
”
莫雨頭也不回的說,“我在看衛國公府有沒有來人,好替傅姑娘先擋着。
”
張娘子仰頭笑道,“你放心,國公府不會來人,至少今日不會。
”
莫雨這才納罕的回過頭來,“為什麼?
你難道就不怕傅姑娘隻是一時負氣,因為一個外室,才故意同國公府使性子鬧脾氣?
若國公府派人來接,又或是那位尊貴的世子爺親自過來向她賠罪,隻怕傅姑娘就會舍下我們公子,頭也不回的回國公府去。
”
張娘子也不是沒這麼想過,傅嘉魚住在衛國公府養尊t處優十多年。
就這麼出來跟着主上過苦日子,她未必熬得住。
再加上還有謝家在,她遲早是要接管謝家财庫的,謝家商号遍布整個大炎五湖四海,她若想回國公府,又或是舍棄了公子,去謝家,去承恩侯府傅家,哪個不比現在這個簡陋得四面漏風的小院子強?
“可我總覺得——”張娘子擡眸看向半空中洋洋灑灑的雪粒,狡黠勾唇,微微一笑,“這一次,她不會。
”
……
而此刻,燈火通明的衛國公府裡。
送走了所有來客,宋氏又是賠笑又是道歉才平息了今日風波。
到了深夜,一大家子聚攏在濯纓閣,神态各異。
東京雖大,可傅嘉魚離開國公府的消息還是如一陣風似的傳了出去。
好在謝家那位吳掌事上個月出門理賬去了,現今不在城裡,不然,謝家也勢必要上門來鬧上一鬧。
“你們辦的都是什麼狗屁之事!
她一個姑娘家,養在深閨,如何神不知鬼不覺的出得了門,還與外人成了婚?
你這個做主母的,到底是怎麼管教後宅子女的?
!
”
“還有你!
男子冠禮,何其重要,你卻跟你那個下賤的外室,在國公府裡偷情苟且!
”
“你丢的是我衛國公府的臉面!
在你心裡,到底是功名重要,還是那個女人重要?
!
”
李祐抿唇不語,神色冷酷。
衛國公李立良見他半晌打不出個悶屁來,就知他心底愛極了那個江氏,越發滿身怒火,坐立難安,接連将宋氏與李祐罵了個狗皿淋頭。
最後實在氣不過,直接扔下一句就走,“明日,天一亮,李祐你親自去将昭昭給我接回來!
”
李立良很少動怒,這些年用金銀堆砌,種花養鳥玩古董,養出了些恬淡性子。
若不是為了國公府将來的前程和榮耀,他又何至于生這麼大氣。
國公府仰仗着謝家進供的九龍夔紋鼎才有今日之尊榮,宋氏這婦人之見,豈能明白傅嘉魚于國公府的重要性!
李立良一走,宋氏面色難看至極,坐在玫瑰椅上,好半晌沒開口說話。
幾個姑娘陪坐在下頭,李祐與李烨,還有二房的李璟也都坐在各自的位子上。
李烨似笑非笑,眼裡含着些譏诮。
李璟一貫沉默寡言,不愛言語,也就跟母親王氏一樣呆坐在椅子上,定定的看着宋氏,一言不發。
雖然他已經看出了今日之後也許國公府會大變樣。
但這一家子靠宋氏過活,他還要讀書出頭,不會傻到在這種時候去得罪宋氏。
李祐神情恍惚,垂着眉,不知在想些什麼。
李晚煙就坐在那幾口紅木箱子旁,小手摩挲着裡頭那串南海珍珠綴成的項鍊,眼裡都是貪婪。
房中氣氛凝結,李晚甯見無人開口,試探道,“母親,難道我們真要讓二弟屈尊降貴去接一個商女回來?
”
宋氏嗤道,“她想得美!
她鬧這麼一通,無非就是想讓我兒對她低頭,我若讓祐兒前去,豈不遂了她的願,打了我國公府的臉?
祐兒是要考功名的人,娶她已經夠讓我兒丢臉的了,還要去求她回來?
我們丢不起這個人!
”
李晚甯笑道,“母親别動氣,小心傷了身子,最後苦的是自己。
”
宋氏冷笑一聲,神情還算冷靜,“真是會咬人的狗不叫呐,我養她十一年,以為她已經被我養成了一條聽話乖順的狗。
倒是沒想到,她竟然背着我悶聲幹大事兒,居然也敢與我兒退婚,她也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