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夥計點頭應是,熱情的送她們出了迎春閣。
一出門兒,傅嘉魚迎面便遇上了許久不見的張娘子。
她氣色紅潤,歪着身子坐在一輛黃花梨木雕花馬車上,纖手打起簾子,半張如花似玉的臉露在外頭,好像早早t就發現了她,見她從迎春閣出來,朱唇一啟,開心笑道,“昭昭,你怎麼還在這兒?
是送徐公子去貢院了吧?
我還以為你早早的就回了甜水巷,正想說好幾日沒見了,想去徐家小院兒找你說說話兒呢。
”
這條繁華大街上,人來人往。
張娘子燦爛明媚的面容格外惹人眼球,傅嘉魚提唇一笑,見到她是真心實意的愉悅,“張姐姐,能不能容我上你的車坐坐。
”
張娘子哪有不願意的,忙去拉她,“快來快來。
”
傅嘉魚讓疏星帶着東西坐徐家的馬車,自己則與張娘子坐在一處說笑。
張娘子性子是個爽快的,特别讨人喜歡,“我今日去了一趟蘇大人府上,他那妹子到了嫁齡,讓我給尋摸個夫家,隻可惜,那姑娘看着長得還不錯,腦子卻不太好使。
”
車馬粼粼,在寬闊的長安大街上慢慢行駛。
細雨落在車棚頂上,發出清脆的滴答聲。
傅嘉魚平靜的笑笑,笑意卻不達眼底,“她喜歡的,是李祐吧?
”
張娘子白了一眼,“可不是麼?
蘇家讓我再去李家探探。
可李家如今對女子來說就是個虎狼窩,既有外室,又有退婚,也不知那蘇二姑娘怎麼想的,就喜歡李祐那麼個混蛋。
這做夫妻不是隻看臉就成的,往往那些長相出衆的公子哥兒才最容易辜負女子深情,我看呐,蘇二姑娘怕是被李祐的皮相迷住了心神,走不出來了。
”
傅嘉魚自嘲,曾經的她,莫不如是。
不過後來走出來了,用了一條命,和幾年生不如死的痛苦。
若蘇夢因嫁入李家,隻怕她就是第二個她。
罷了,就由着她與江畔月去鬥吧。
她深吸一口氣,笑笑,“罷了罷了,我們莫要插手他人因果,她若喜歡,就讓她去李家試試,以蘇家的權勢,蘇二姑娘想嫁給李祐,李祐也拒絕不得。
”
反正蘇夢因也看她不爽,以前她做李祐妻子時,蘇夢因沒少找她麻煩。
雖說都是不痛不癢的小事故,可也确實傷過她的心。
有一年,她專門來騙她,說她懷了李祐的孩子。
她聽了這消息,傷心欲絕,難過得好幾日吃不下飯,人也瘦了幾圈。
宋氏心皿來潮拉她一起去定國寺拜佛,她在佛像面前突然暈倒,引起哄亂,有人質疑衛國公府待她不好,宋氏嫌她丢了國公府的臉,一回國公府,便要她去跪祠堂。
這一跪,又是大半個月,吃喝拉撒都在祠堂裡。
至今,她仍然能感覺膝蓋處在隐隐作疼。
她伸出小手,揉了揉膝蓋。
張娘子念叨着近來東京發生的大事兒,說起李晚煙和傅雙雁在定國寺的醜聞,便問事情發生的細節。
傅嘉魚将定國寺發生的事兒仔細說了一遍。
張娘子一聽,心疼的攏着傅嘉魚的小手,後怕的啐了一口,“這就是報應!
日後這兩家的婚事怕是不好說了,我也聽說了李三公子不肯娶傅雙雁一事,今個兒我一打聽,說是傅家已經将傅雙雁送去了清江府老家,今日天還沒亮,馬車便出了城門。
”
傅嘉魚一噎,“這麼快?
”
張娘子道,“可不是,再不送走,這京中的閑言碎語,她怎麼受得住?
傅老夫人是疼傅雙雁的。
”
傅嘉魚微曬,她自小沒感受過什麼親情,在衛國公府受了委屈也不從敢向祖母言明。
不是她膽子小,不敢跟祖母撒嬌,也不是她笨,想不到讓承恩侯府為她做主,而是她在祖母面前哭過鬧過,後來,發現她根本不喜歡自己,也不會為自己做主的時候,就徹底對她失望了。
所以,無論在國公府出了什麼事兒,她便隻能像一隻縮頭小烏龜,縮進殼子裡,自己保護自己,不敢依靠任何人。
曾經很長一段時日,她甚至将衛國公府的祠堂當做心靈慰藉。
因為那裡隻有一堆不會奚落嘲諷她的死人,他們靜靜的立在牌位上,悲憫的望着跪在底下的她。
她可以暢快的述說自己的心事,毫無顧忌的說起自己的難過,沒有人會看不起她。
張娘子瞥見傅嘉魚低落的神情,微微一笑,攬過她的肩膀,誠摯道,“昭昭早些與承恩侯府斷絕關系也好,這樣的祖母不要也罷。
既然那府上沒人疼,姐姐疼你,再說了,還有徐公子呢。
”
傅嘉魚心酸的眨眨眼,又有些感動,“我知道張姐姐對我好,姐姐放心,我可不是難過,隻是為過去的自己不值。
以後不會了,離開他們,我會過得更好。
”
張娘子歎道,“是他們愚蠢,看不見咱們昭昭的好。
”
想到什麼,她又道,“對了,你父母的牌位,你準備如何處置?
”
傅嘉魚道,“我準備過段時日,同吳伯伯一道,帶父親母親回清江府謝家老宅,将他們安頓在謝氏祠堂裡。
”
張娘子笑道,“這樣倒好,清江府是個好地方,比東京自在得多,也隻有宿州這樣的風景才配得上謝迎這樣的女子。
”
傅嘉魚謙道,“姐姐說笑了。
”
張娘子卻是真心實意的仰慕,“昭昭的娘親,那可是數一數二的女巾帼。
”
傅嘉魚撲哧一笑,二人說話間,車子不知覺已經到了甜水巷入口。
往日裡這裡人便多,今日更是熱鬧。
張娘子打起簾子,熱情的跟巷口幾個相熟的婆子打招呼,擡眼一看,卻看見一個身穿貴重衣裙的姑娘,戴着一頂鴉黑的帷帽,手足無措的站在一棵大槐樹下躲雨,微風吹起她帷帽一角。
張娘子一驚,“咦,那不是李家五姑娘,李晚珍麼?
”
傅嘉魚聽了這話,忙讓張娘子将馬車停下,循着她的視線一看,果然見李晚珍一個人立在那兒,可憐得緊,“珍姐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