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同殿下一條心,疏星與他便也是同一條船上的人了。
日後,他在疏星面前,就不會再藏着掖着不能真心以待。
燕珩沒說話,開始閉目養神。
……
不知過了多久,傅嘉魚迷迷糊糊間聽見馬車停靠的聲音,恍惚間還以為自己在做夢。
可一想到今日是出城見廢太子的,她便猛地睜開眼,發現自己還坐在馬車裡。
莫雨人在馬車外,語氣格外輕快,“少夫人可是睡醒了?
我們到了,公子少夫人快下車吧。
”
傅嘉魚眼神懵了懵,早忘了自己是怎麼睡着的了,隻覺得這一路睡得十分香甜,連個夢都沒做。
她眨眨眼從男人懷裡起身,眼裡逐漸多了幾分清明。
燕珩握住她的小手,扶着她下馬車。
傅嘉魚站在這崎岖的山道上,環顧了一下荒雜的草堆,覺得此處很陌生,“這裡是……”
燕珩輕笑,舉起青竹傘,“昭昭往前走就知道了。
”
傅嘉魚便也不再多問,小手用力攥住徐公子寬厚的大掌,小心翼翼的跟在他身後。
很快,三人便走到了一處荒廟前。
雨小了些,細細的雨絲好似鹽粒一般散落下來,讓人眼前多了一層模糊。
山間雨霧很大,朦胧的白霧将整個山頭連着廟體都籠罩起來,仿佛雲間仙境一般。
這座荒廟極大,光大門便十分宏偉,看得出來這裡曾經亦是雕梁畫棟,香火旺盛。
隻可惜如今卻是斷壁殘垣,芳草萋萋。
“風雨廟。
”傅嘉魚小聲念出來,心下卻是大驚。
難怪廢太子要将見面地點選在此處,這兒竟是當年徐皇後身亡之地。
于廢太子,于徐氏一族人而言,這座風雨廟意義重大……
想到這些,傅嘉魚心情更加沉重起來,小臉浮起一抹緊張之色。
聽着少女輕軟的嗓音,燕珩淡漠的揚了揚頭,看了一眼那荒廟的牌匾,眼裡不動聲色的劃過一抹淡嘲。
莫雨在心底無聲的歎口氣。
當年殿下在将軍崖被擒,剛被玄鷹衛送到此間……就聽聞了皇後娘娘被害死的消息……
皇後娘娘的屍身被玄鷹衛帶回了皇宮。
長甯大街,魂鐘長鳴,整整二十七下,乃大喪之音。
那時的殿下才十五歲,正是少年意氣重的時候,被關押在玄鷹衛營地裡,本還殘存一絲意志,拼了命想逃出去見一見皇後。
可那喪鐘一響,他唯一的念想便沒了,毫無生氣的躺在營地裡,渾身是傷,鮮皿淋漓,隻剩一口氣還留在喉嚨裡。
如今再到風雨廟,便是表明了殿下想複仇的決心。
正如殿下所言,從今日開始,有了謝氏的加入,他們的複仇之路會走得更加順利。
為皇後娘娘雪恨的那一天,不會太久的。
“夫君?
”傅嘉魚感受到身邊男人心情有些不對勁兒,“怎麼了?
”
燕珩回過神,笑笑,“沒事,隻是有段時日未見殿下,有些感懷,他們現在就在廟中,我們先進去吧。
”
“好好好……”傅嘉魚抿抿唇,手指緊張的蜷縮了起來。
莫雨高興的咧開嘴角,終于能見到莫風他們咯。
……
傅嘉魚緊張得口幹舌燥,從風雨廟大門走進去,穿過前面三座早就被燒毀的大殿,來到最後一間小小的禅室。
她記得書中寫過徐皇後在風雨廟中畫了一整幅完整的大炎江山圖。
路過時刻意在牆上看了看,卻沒看到半點兒痕迹,那牆壁似乎早就被人用刀子刮花了,如今隻剩一片斑駁的牆面,整個内殿早被一把火燒得幹幹淨淨,什麼也不剩,唯有那座寬大的青銅大香爐囫囵倒在地上,四處青磚縫隙間卻已經生出了綠草新芽,在微風中輕輕搖曳。
傅嘉魚呆呆的望着那幾顆新生的綠芽,破爛漆黑的瓦礫間,有細雨和天光一道落下來。
不知為何,她心底莫名湧起一種無法言喻的滋味兒,眸光清淺,娟細的柳眉輕輕蘇展開。
看着那些萌生的新芽,就好像看到了當年徐皇後在這裡舉燈畫江山圖的英姿。
娘親和徐皇後能做到的事,她為什麼不能呢?
長久以來的緊張和擔心,在這一刻,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彎起漂亮精緻的眼眸,小手勾住男人溫熱的大拇指,“夫君,我才不怕,沒什麼好怕的。
”
燕珩什麼話也說不出,對上少女水汪汪的眉眼,心中感懷,“有我在,昭昭當然不必怕。
”
走到禅室前,幾個穿着普通老百姓衣服的男子帶刀守在門口。
他們面相堅毅,目露兇光,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來者何人!
”
傅嘉魚小心的吸了口氣,剛剛湧起的勇氣登時煙消雲散。
她本就膽子小,從前又是被養在閨閣裡的嬌花,從未沒見過世面。
今日還是她第一次離開月落和疏星,獨自與外人打交道。
而這些外人,個個看着都不太好惹……跟閻羅殿的修羅似的,好似随時随地能要了她的命。
她尴尬的停在門口。
守門之人冷冷打量她,縱然是個天仙樣貌的姑娘家,也沒打算讓她進去。
她嘴角微抿,不知是不是太子的人太警惕,還是他們在給她下馬威,正斟酌着如何開口,便聽身旁的徐公子淡聲道,“徐玄淩攜妻傅氏求見殿下。
”
飛快地,那幾人變了臉,原本兇神惡煞的臉突然帶着幾分詭異的笑意,“哎呀!
哎呀!
原來是徐……徐伴讀啊!
”
燕珩神情冷淡,“嗯,怎麼,許久不見,認不出我來了?
”
“那倒沒有!
徐公子可别亂說!
”明明那幾人之前還是兇惡的大老虎,瞬間變成了幾隻小乖貓,“這個就是徐公子的小妻子?
長得真好看啊,跟個瓷娃娃一樣!
難怪莫先生前些日子還說讓我們都穿得好看點兒,别礙了少夫人的眼呢!
”
傅嘉魚愣了愣,被那幾人突如其來的熱情視線看得面紅耳赤。
她今日穿了一件煙紫色绉紗長裙,飄逸輕盈,簡單的裝扮便清麗脫俗,與身旁的徐公子那身深紫色長袍是一對兒。
守門的幾個意味深長的打量他們兩個幾眼,才笑着推門讓他們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