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聞言,不再言語,也覺得疏星所言不虛。
宋氏養着小主子這麼多年,是有目的,有貪心的。
說句好聽的是深謀遠慮,說句不好聽的,是居心不良,為了能拿捏掌控謝氏的潑天财富,她必然會在小主子身上動手腳。
月落越想,越惴惴不安,“姑娘,疏星說得有道理,要不要奴婢現在去走一趟。
”
傅嘉魚嘴角浮起一抹淡笑,“不用。
”
自她從衛國公府出來,她身體裡的毒素也排得差不多了,如今再無大礙,宋神醫早就替她把過脈,現下的她,很康健。
月落仔細看了一眼站在廊下的小主子,“姑娘,你說,珍姑娘這次,當真會與宋氏決裂麼?
”
傅嘉魚目光悠遠的望着無邊夜色,耳邊是淅淅瀝瀝的落雨聲。
良久,才輕聲道,“當然會。
”
時間越來越近了,她仰起頭,望向漆黑的夜空,不疾不徐的露出一個淺笑,宋氏的好日子也該到頭了。
……
聞春到徐家小院那日,天剛露晴。
連日來的梅雨天氣,冷得人都要發黴了。
衛國公府亂成了一鍋粥,疏星每日都很高興,拉着莫雨一路,興緻勃勃的出去打聽消息,隻要一聽到關于宋氏被罵的言論就會樂滋滋的回來同她們分享。
小丫頭沒心沒肺的,傅嘉魚心情并不輕松,她知道未來會有一場極大的洪澇災害還在等着大炎的百姓。
可現在她,正如李晚煙所言,隻是個除了有錢卻一無是處的商戶之女。
沒有半點兒能力能挽救那些百姓,隻能讓吳伯伯購買好更多的物資,先偷偷儲存好,以備不時之需,可在東京買這些東西,又不能太高調,能買的終究有限。
至于謝家老宅……他們還未必肯認下她這個未來繼人。
她歪着身子靠在欄杆上,百無聊賴的在腦海裡想着之後的事。
越想越覺得自己還是很笨,從内宅出來,想做的事情,一件都還沒完成。
“傅娘子!
傅娘子可在家中!
”
院門外,有人在急切的敲門。
傅嘉魚讓月落開門看看,門一打開,便露出吳伯伯那張沉穩持重的俊臉,還有他身後看起來風塵仆仆的聞春。
傅嘉魚騰地一聲從美人靠上起來,雙眸微亮的朝兩人看去。
“吳伯伯,你總算來了!
”
吳青柏渾身冷意,對上傅嘉魚才消散了些,他笑着點了點頭,轉身帶聞春一起進了小書房。
聞春穿了一件褐色的棉麻長袍,腰上系着布帶,一臉的書生氣。
隻是他整個人好似剛從混戰中爬出來,渾身衣衫淩亂髒污,衣袖生生斷了半截,衣擺抽絲,一雙靴子沾滿了污泥,清秀的臉龐上多了兩團青黑,一雙明眸微微泛着光,盡管臉上有些疲憊,神情卻是神采奕奕。
他局促的坐在黃花梨木太師椅上,雙手擱在膝蓋處,時不時将目光睇向坐在對面的小姑娘身上。
她今日打扮得很素淨,烏發如瀑,隻用一根粉色的絲帶系在腦後,将整張玉白桃腮的小臉露出來,至純至欲,叫人不敢直視。
聞春前二十年都住在山上,看得最多的就是山川美景,沒見過什麼女人,後來下山,入了東京城,見了都城繁華盛景,又見了美人無數。
可眼前的傅嘉魚,顔色逼人,比他見過的所有女子和風景都要漂亮精緻。
他喉結微動,隻小心翼翼的擡起眼簾,看見她一身軟煙色的長裙,在眼前微微搖擺,就好似他現在的心湖,蕩起點點漣漪。
吳青柏同傅嘉魚在說話,他隻顧着看美人,一時間竟沒聽到他們說了些什麼。
等回過神來時,才聽到那一把細軟甜糯的嗓音正在喚他名字,她的聲音格外好聽,帶着笑,甜滋滋的,叫得他心神晃蕩。
“聞春?
”
“啊?
”
“現在老夫人的車駕到何處了?
”
聞春倉皇間擡起頭,對上傅嘉魚那雙晶瑩透徹的杏眸,登時沒出息的紅了紅臉,深吸一口氣,一本正經道,“如果我算得不錯的話,應該快到東京城門口了。
”
傅嘉魚見他闆着臉色,臉頰绯紅,明明想故作高深,卻更顯憨态,便覺得好笑,“你怎麼這麼緊張?
其實,不用緊張的。
”
吳青柏呵呵一笑,也向聞春看去,果見他俊臉神色詭異,瞪着雙眼,直愣愣的盯着他家小主子。
他無語的翻了個白眼兒,指尖點了點身邊的高幾,肅了肅臉色,“聞春,說說老夫人的情況。
”
聞春忙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頭,稍微别開些目光,認真将自己這次去五台山一事仔細說了一遍。
傅嘉魚安安靜靜的端坐在椅子上,凝神聽着,娟細的眉尖輕輕蹙起。
原來,聞春一早便到了五台山,但根本見不到老夫人。
在老夫人身邊伺候的,早就被宋氏安插了人手。
東京很多事,被人故意截斷了消息,根本沒有傳到老夫人耳朵裡。
若非聞春這次冒死闖進廟中,當着老夫人的面兒說了傅家與衛國公府退婚一事,隻怕老夫人現在還被宋氏等人瞞在鼓裡。
得了退婚的消息,老夫人大發雷霆,當即讓人收拾好行囊,立刻回轉東京。
聞春一路相送,遇到劫匪,浴皿大戰,不小心掉進了山崖,好不容易才爬上來,先一步回了東京報信。
傅嘉魚驚詫的看他一眼,難怪他一身狼狽,周身還有許多擦傷,說不感動是假的。
“聞掌櫃……你……”
“我沒事兒,死不了就不是什麼大事兒。
”他攤了攤手,又不小心露出被山石劃破的掌心,見小姑娘眼裡瞬間泛紅,忙一臉尴尬的握了握拳,情不自禁放柔了聲音,“其實,我一點兒也不疼的。
”
傅嘉魚哪還坐得住,連忙起身,開門讓月落去準備一套徐公子的衣衫來。
聞春笑盈盈的看着小姑娘為他擔心,心裡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這次多虧了聞春機智,懂得臨機應變,否則,隻怕口信傳到了,也會被老夫人身邊的人糊弄。
”吳青柏笑道,“聞春這小子,小主子沒看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