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慕聽雪在搖光街上,盤了兩家新鋪子。
一家作為绛雪分店。
另一家,則作為榨菜鋪子。
十萬瓶绛雪,補入兩家绛雪的倉庫内,二兩銀子一盒,頗受女客歡迎。
至于榨菜店,她準備做低端市場。
一箱箱二十斤的鹹口榨菜,倒入一隻隻經過了消毒處理的幹淨大青瓷缸内。
“換算一下,古代一包鹽大概一千元才能買到。
”
慕聽雪知道,鹽是人生活必不可少的調味品,也是人體生長發育不可或缺的礦物質。
古時候百姓家裡吃的粗鹽,都不會超過一兩,有“民皆淡食”的說法。
榨菜開張之前,她決定先調研一下市場。
“先買點粗鹽嘗嘗。
”
說來慚愧,自從慕聽雪穿越過來,還從沒嘗過古代的粗鹽是什麼滋味兒。
慕家是富裕商戶,謝家是皇室,她兩個世界倒騰貨物賺大錢,從沒在銀子上短過,一直錦衣玉食,吃的都是貴族特供的精鹽。
她買了一些粗鹽,隻見那些結晶顆粒,非常的大,泛着難看的黃褐色。
晶體之中有着十分明顯的雜質,僅僅是看着,她就忍不住皺起了眉頭,伸出手指,沾染了一點兒,放在舌頭上嘗了嘗。
“呸呸呸!
”
一股濃烈的苦澀,伴随着淡鹹味兒,各種怪味兒,在她的唇齒之間亂竄。
一路竄到了喉嚨中。
慕聽雪有點兒想吐,趕忙取出一瓶純牛奶,灌了下去,舒緩中和一下。
她又讓府裡的廚子,分别用粗鹽和精鹽,炒了兩盤豆腐炖瓦塊魚。
“噗——”
夾了一塊兒粗鹽入味兒的豆腐,味道那叫一個欲仙欲死。
非常的難吃!
難吃的她把腰間的龍燹劍給拔了出來。
“嘭!
”
桌子從中央裂開,成了兩半。
這是晏泱送的劍,第一次出鞘。
謝無涯在隔壁書房寫作業,吓得趕忙跑過來:“娘親,怎麼了?
”
慕聽雪捂住了臉,聲音沙啞:“太苦了。
”
涯寶湊上去,十分擔憂地抓着她的袖子:“娘親你别哭啊,是有人欺負你了麼?
我告訴爹爹去。
”
小萌娃兒以為母親聲音沙啞,是在哽咽。
慕聽雪聲音無比沉痛:“一輩子吃這種東西,他們是怎麼活下來的?
”
難怪,尖兵營的士兵,一個個吃飯毫無形象,如猛豬刨食。
他們從出生,一直吃的都是粗鹽做的菜,哪裡吃過精鹽烹饪出來的大魚大肉呢。
對他們來說,就是龍肝鳳髓!
“娘親是說粗鹽?
”
涯寶有底層生活經曆,他道,“可對于奴仆之家,粗鹽也是吃不起的。
兒子小時候,就吃過醋布做的菜,還見過有仆人從茅廁的石頭上,剮下土鹽。
”
慕聽雪難以置信地看向兒子:“廁所的石頭上結的晶體?
”
涯寶點頭:“沒錯,也有鹹味兒。
”
慕聽雪再度震驚:“那是結晶硝啊,有毒的!
”
涯寶小大人似的歎了口氣:“那有什麼辦法,又買不起鹽,奴仆們動辄被毆打,也經常餓肚子,本也活不長久。
”
慕聽雪默在那裡。
雲煌的奴仆們,平均年齡不到二十五歲。
如此短壽,結晶硝估計也是原因之一。
*。
*。
*
榨菜鋪子開張了。
在店門口擺了個桌兒,立了塊豎牌——鹹香榨菜,免費試吃
一排排的小碟子,碟子裡也就一口的量,插着牙簽兒。
“鹹”、“免費”
這兩個詞,深深地吸引了來往的百姓們。
尤其是“鹹”字,更是令不少吃不起鹽的人,下意識地咽了下口水。
“贈送三百份,送完為止。
”
慕聽雪話音還沒落下,就看到十幾個人沖向了試吃桌。
一個六十來歲的老婆婆,端起一小碟榨菜,剛一入口,她就呆住了,發黃深陷的眼眶裡竟流出淚水來。
這比粗鹽還要鹹,比桃兒還要脆,比肉還要香,是那樣的鮮美!
老婆婆忽然後悔了,她不該這麼囫囵一口吞下去的,這樣的好東西,若是帶回家裡去,熬野菜湯的時候放進去,她都不敢想一鍋湯能有多好喝!
一個瘦弱的仆役用牙簽挑了一根吃,然後瘋了般的高呼:“鹽!
好多鹽!
”
他從小到大,吃的都是“土鹽”。
沒錯,正是茅坑石頭上的結晶硝。
他不知道該用何種言語表達内心的激動,他小心翼翼地把剩餘的免費榨菜贈品,放進荷葉裡頭包好,像是捧着金子。
“不苦,是鮮香的!
這是精鹽腌漬的鹹菜!
”一個孩子,意猶未盡地舔着小碟子。
就像山羊,舔鹽礦石。
“這菜油多鹽也多,能救命哩。
”
很快,數百人被吸引而來,品嘗免費榨菜。
一個個激動得熱淚盈眶。
看着這一幕,慕聽雪忽然理解了蕭先生的那句話——榨菜能為殿下,招來死士。
“老闆,這個榨菜怎麼賣?
”
“三文錢一兩,三十六文一斤。
”負責幫忙的小包子謝無涯,脆生生地報了個價。
聽聞此價,顧客們的眼睛都紅了,還有一些因長期缺少鹽分攝入而眼窩深陷、低皿壓的百姓,眸子像是一瞬間亮了起來。
“好便宜,鹽咱買不起,咱可以買榨菜啊。
來三兩。
”
“來一斤榨菜!
”一個十分壯實身高一米九的彪形大漢,摸出來三十六文,然後神秘兮兮地湊過去,壓低了聲音道,“老闆您有仇人麼?
小的有八種方法讓他死。
”
慕聽雪額角劃過一滴冷汗,把一斤榨菜交給他:“敢問壯士做何營生?
”
彪形大漢嘿嘿一笑:“隻要以後都能在您這兒買到便宜榨菜,您讓小的做什麼營生,小的就做什麼營生。
”
慕聽雪:“……”
“大善人,來八兩榨菜。
”
“鹽,終于能吃到鹽了——嗚!
”
“你個屎橛子,給老娘閉嘴,不要亂嚷嚷。
”一個嘴皮子厲害的村婦,氣得把手裡的扁擔對着前頭那個大嗓門的後腦勺敲了下去,“這裡沒有鹽,隻有榨菜!
”
“買幹魚放生,不知死活!
再瞎說爺撕了你!
”
衆人心照不宣,暗中對了眼色。
沒錯,榨菜鋪子賣的肯定是榨菜,販賣私鹽是要殺頭的。
他們必須要把女老闆給保護起來!
開業第一天,慕聽雪賣了兩千斤的榨菜,有十個人偷偷問她:姑娘在城中可有仇敵?
小人可星夜前往,枭其首獻于姑娘。
開業第二天,慕聽雪賣了三千斤的榨菜,有一百個人對她瘋狂暗示:姑娘上合天道,下順民心。
開業第三天,慕聽雪又賣了三千斤,晏泱來找她的時候,還不小心暴露了身份。
近千人激動跪拜:“天降聖人長公主,萬民得庇!
願效死以報!
”
晏泱感覺這群刁民想造反。
他正打算讓鎮北軍把這群混賬東西抓起來的時候,慕聽雪夾了一筷子榨菜,喂到了他嘴裡。
晏泱狹長的黑瞳驟然間睜大:“可做軍糧、軍需!
軍中極缺鹽!
前線隻有将軍能吃到足夠的鹽,九成以上駐守北境的士兵,都因缺鹽而身體越來越弱。
”
目光一轉,看到了榨菜缸旁邊立着的牌子——三文一兩,三十六文一斤。
攝政王倒吸了一口冷氣,他緊緊握住了未婚妻的手,問道:“這樣的榨菜,還有多少庫存?
”
慕聽雪如實道:“要多少,有多少。
”
晏泱把她拉入了車廂裡頭,關緊了門,從懷中掏出一枚鎮北軍虎符,塞到了她手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