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晏泱的大腦一片空白,未婚妻主動親他。
她口中的芬芳氣息,令他半邊身子都酥了。
隻可惜這個吻時間太短暫,他低垂下頭,從這個親密的角度,正好瞧見她纖細的頸,如瓷的肌膚,夏日微汗,似沾花上雨,令半白色薄薄内襯衣料緊緊貼在頸下一寸的地方,玉巒若隐若現。
攝政王一時情難鈎控,覺得喉嚨幹涸。
他猛地把沉重的甲胄扯開。
轉身倒了一杯冰鎮的牛乳,腦海中揮之不去的是她的浮香玉壑,一口一口地咽了。
慕聽雪并沒意識到,因為身高差距和角度問題,自己已經春光乍洩了,瞧着未婚夫被親了之後,忽然轉身喝純牛奶,場面有些……怪異。
别家統帥在士兵面前都是大口飲酒,唯有自己家這位,因過于謹慎,每次她來,都會吩咐t把營帳中的酒水換成牛奶。
不過,古時候的酒,度數很低的,也就十來度。
“土豆都收獲了吧?
”
“嗯。
”
攝政王的聲音,有些沙啞。
“做種了麼?
”
“做了。
”提起神糧土豆,晏泱的理智逐漸回籠,“一萬畝土豆田,有一千田畝産八十石,兩千田畝産七十石,四千田畝産六十石,就是最差勁的貧瘠薄田,也有五十石的産量!
”
這個産量過于駭人了。
普通的稻子、小麥,畝産最高隻有三石啊,差點的一兩石。
幾十倍的差距,意味着鎮北軍中将不再缺糧,第二季百萬畝軍隊屯田,全部種植土豆,除去交稅的部分,來年全軍将士的糧食不僅能夠自給自足,多出來的甚至還夠士兵全家老小吃飽!
要知道,許多人來當兵,是因為活不下去了,餓得受不了了,來軍隊賣命混口飯吃。
哪個士兵家裡,沒有幾個餓死的親人呐。
這幾年天災泛濫,雪災、旱災、蝗災,層出不窮。
“歲大饑,人相食”不過是史書上冷漠的六個字,背後蘊藏着的,卻是人間地獄的皿淚慘狀。
慕聽雪這一趟,不止拉走了三千機械連弩、十萬弓箭,還從軍屯倉庫裡,還拉走了足夠三十萬畝地種植3600萬斤的種薯,經過培育,種薯上密布着出芽點兒。
已是六月底。
天氣極為炎熱。
一隊士兵,推着載重一噸的鋼闆手推車,在長公主的帶領下,把優質種薯,運到戶部衙門。
為首的押糧士兵,是個二十三歲結實糙漢,方正英挺的面容,虎背熊腰螳螂腿。
他叫黑子,奴仆出身,作戰勇猛在攝政王北征的戰役中,斬殺數十名北嶼軍,成功割下五個頭,卻因身份低賤,無法領賞銀。
那一天,是長公主來到軍中,對攝政王說了一句“戰場殺敵生死之間,士兵性命都同樣寶貴,怎麼到了評定功勳的時候,又要分個出身貴賤了呢?
要把公正貫徹到底,立什麼功就受什麼賞!
”
他領到了人生中第一筆十兩銀子的人頭賞錢,外加一百二十斤的土豆,剛好夠種一畝軍田。
土豆成熟的時候,從田裡薅出來一株,根上挂着三個拳頭大的土豆,每個都有一斤重,他捧着土豆趴在田裡抱頭痛哭了一整夜。
如果早幾年,有這種神糧,阿爹、阿兄、阿姐,是不是就不會餓死了?
種薯運送到了戶部衙門。
慕聽雪聽到那個叫黑子的士兵,一邊卸貨,一邊說:“十年前,沃野江改道沖垮了老房子,全家餓死,就剩下阿姐和我,她傷痕累累把從主人家偷的一塊黑麸窩頭給了我,我活了,阿姐死了,這麼多年,我一直恨為什麼死的不是自己。
”
慕聽雪立在原處,内心難以平靜。
那位仆人姐姐,把最後一塊活命的窩頭,給了最年幼的弟弟,自己餓死了。
對于黑子來說,那不是窩頭,是姐姐的命!
她看着這個威武結實的軍人,在自己面前,耷拉着腦袋泣不成聲,哭得像個十二三歲的孩子。
如今他的田裡收成了足足七十石土豆,卻已無法挽回餓死的親人。
“别哭。
”
怎麼哄哭泣的孩子,慕聽雪還是有點心得的,她掏出兩顆巧克力糖,塞進黑子手裡,“吃點甜的。
”
黑子胡亂抹了把淚,臉頰火辣辣地紅。
渾身緊繃,捏緊了那兩顆糖。
還沒來得及道謝,就看到長公主已經擡起機械連弩,瞄準了亂哄哄、吵聲沸騰的戶部值房,扳動懸刀,嗖嗖嗖,連射十來箭。
“離公,三十畝田的土豆種,你一人獨占二十萬畝,隻分配給李家兩千畝?
我老李家雖然沒落了,但開國孝文皇後也是我老李家的人!
”
“離大人,你别托詞兒,我南宮界也不是好糊弄的,你二十萬,老夫兩萬,是何道理?
”
“不給點厲害,刹不住離家霸道貪婪的歪風!
當初拉攏大夥兒的時候說什麼苟富貴勿相忘,現在有了這土豆神糧,又成了苟富貴你們都是狗!
”
……
這些整日在錢窟窿眼裡翻筋鬥,出自世家大族的官場老爺們,跟靖羽公離泛“分贓不均”,矛盾四起,聚集到戶部尚書的值房辦公室裡,已經撕了一個時辰,唾沫星子橫飛,砸碎三套茶具了。
直到,十幾支箭矢,從門外疾射而來。
射箭人明顯準頭不佳,箭矢亂飛,每一箭都是那麼的意想不到。
一箭斜斜地洞穿了南宮大司徒的官帽,差點把他吓尿,翻着白眼往頭頂上看:“殺人啦!
”
一箭射翻了桌上的硯台,朱紅墨水潑了離大人滿臉,他痛苦地用手抹了一把,像是流了滿臉皿。
高大人會武功,他平穩地擡手格擋了箭矢,身旁的蘇大人不幸被波及,被格擋開的箭矢正好戳在他的屁股上,疼得捂着流皿的老屁股直叫喚:“老朽要寫折子彈劾你襲擊朝廷命官!
”
慕聽雪舉着機械連弩,臉上挂着和善的微笑,步入戶部值房中:“剛從鎮北軍營回來,運了三十萬畝田的土豆種,諸位可商量好了?
”
這些世家門閥家主們,本來想發作的,可一聽到土豆,頓時熄火了。
離泛趨前一步:“商量好了,這是老臣拟定的分配清單,請殿下過目。
”
慕聽雪掃了一眼,果然與她所料不差,離家吃相難看,獨占三分之二,剩下的十萬畝分給南宮家兩萬,蘇家一萬,其他世家都是零零碎碎的兩千,甚至還有幾百的,至于隸屬于晏黨的秦家、崔家、牧家那是一顆土豆沒有。
由此可見,她離間分化世家門閥集團的目的,已經達到。
她擡了下手,士兵們領命,立刻搬了幾十麻袋土豆進來,打開麻袋口袋,展示給這群老東西看。
“諸位大人,我這土豆最高畝産是八十四石。
”
值房裡是此起彼伏到抽冷氣的聲音。
八十四石?
是三石的二十八倍!
他們的眼睛,都變成了銀子和金元寶的形狀。
“但是,本公主聽說,你們中的有些人,在繳納田稅的時候,鑽營耍心眼兒,四處敗壞本公主的名聲。
”慕聽雪的聲音,陡然嚴厲了起來,她已經收到了蕭望之的回信,信上詳細叙述了雍州逃荒佃農的事兒。
“殿下,下官不敢啊,所有田稅一應繳納,不敢有任何陽奉陰違。
”
“微臣奉公守法,家裡二十萬畝地都已丈量完畢,入《魚鱗圖冊》,殿下推行的每一項國策微臣都大力支持,哪裡敢污您的名聲?
李家世代名門,不似離公那等蠅營狗苟之輩。
”
大臣們紛紛披肝瀝膽,表示絕無此事。
慕聽雪不愛聽這些漂亮話,她直接捅開了道:“有人把每畝三分銀的田稅,派加到佃農身上,讓佃農五成的租子之外,再額外繳納稅銀。
佃農淪為流民,他們會怎麼看本公主?
他們會覺得自己活不下去,是本公主施行暴政所緻!
”
此言一出,在場超過三分之一的人,都心虛變了臉色。
可惱。
究竟是誰捅出去的?
這還是他們十幾個世家門閥湊在一起吃酒,想出的逃稅孬主意。
他們覺得長公主雖然手段狠辣心思缜密,但到底身居高處,無法面面俱到,收稅真正施行到下面的時候,尚有空子可鑽,隻要田稅交上去了,隻要政府的指标達到了,究竟稅銀怎麼來的,并不重要。
逼死一些佃農而已,有什麼大不了的,反正他們田地多,你不種也有别人種。
“你們的田土,都是登記在冊的。
《魚鱗圖冊》上詳細記載了該土地田契屬于誰,耕種佃農又是誰,所有佃農檔案都有據可查,強迫佃農替地主交稅者,一律不得種植土豆!
”
這就是大數據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