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喬星純搖頭,“去醫院太麻煩了,自己驗一下也可以。
”
“我讓人去買試紙。
”
薄靳言有些忐忑,盯着她的肚子看了片刻,又想上手摸。
喬星純連忙躲開了他的手,小聲說道:“我也隻是懷疑,不知道有沒有懷上。
”
“讓我摸一下?
”
薄靳言很想摸摸她的肚子,之前她懷孕的時候他沒能陪在身邊。
現在想起來還是會覺得很遺憾。
“不...不太好吧...”
喬星純又一次躲開他的手,整個人顯得更加局促。
小林醫生沒想到傳聞中不近女色的大老闆還有這麼流氓的一面,興奮得就像是瓜田裡上蹿下跳的猹。
吃瓜雖然快樂。
但他總怕自己吃太多,直接給撐死。
随便找了個借口就沖出了醫務室,“薄總,我去拉屎。
”
“......”
薄靳言奇怪地看着眼前二十出頭的男醫生,冷淡地點了點頭。
小林醫生沖出去之後,嘴巴張得老大,原地蹦了好幾下,才忍住沒有尖叫出聲。
他應該委婉一點的!
怎麼可以在大老闆面前說要拉屎?
!
喬星純腦海裡則浮現出偶像劇裡一身反骨的女主角在課堂上拍桌大喊“老師,我要拉屎”的名場面。
她低頭淺笑,小聲吐槽了一句:“薄總和小林醫生之間的CP感還蠻強的。
”
“CP是Coupling的意思?
”
薄靳言蹙着眉頭,他不是很了解網絡流行語,單純覺得這個詞彙不太正經。
畢竟從字面上的意思來看,Coupling既可以是組合,連接器的意思,也有交媾的意思。
總而言之,他聽着很不舒服。
“以後不準再說這麼粗俗的詞彙。
”薄靳言嚴肅地補了一句。
“......”
喬星純沒有回話,她并不知道CP所對應的英文詞彙是什麼。
她就是覺得薄靳言管得太寬了。
薄靳言見她薄唇輕抿,即刻便知她有些不服氣,遂緩聲補充道:“我沒有想要限制你的意思,隻是希望你能給孩子做好胎教。
”
“就算懷上了,孩子現在也還很小。
”
“嗯。
”薄靳言心裡更加期待了。
盡管已經有了兩個小孩,他對孩子還是抱有很高的期待值。
其實許多有錢的男人都是這樣的想法。
就算妻子生個足球隊,都養得起。
而且也不需要經曆十月懷胎之苦,孩子自然是多多益善。
不過...薄靳言并不是這樣自私的人。
他很快就反應了過來,一改往常的冷漠,緊緊握住喬星純的手,“别怕,我會一直陪着你。
”
“我沒在害怕。
”
“手心都冒冷汗了,還說不怕?
”
“有沒有一種可能,冒冷汗的人是你?
”
“...有點熱。
”
薄靳言松開了她的手,心下莫名忐忑。
他站起身,在醫務室裡來來回回踱着步,每隔幾分鐘就會看一次腕表。
喬星純不太敢相信他給出的承諾。
承諾固然好聽。
怕就怕這些甜言蜜語,隻給了她一場空歡喜。
半個小時後。
當陳虢風急火燎地将驗孕試紙遞給喬星純的那一刻,薄靳言的心一下子也跟着懸到了嗓子眼。
可能内心深處,他還沒有完全原諒喬星純當年的所作所為。
但他仍然希望,他們兩人會有長長的以後。
喬星純也有些緊張。
她不知道她和薄靳言的未來會是什麼樣子。
又或者說,她不确定他們之間會不會有未來...
喬星純将自己關在廁所裡,反反複複測了好幾回。
再三确認自己沒有懷上身孕,她這才暗暗地松了口氣。
“怎麼樣?
”
薄靳言見她走出女廁,第一時間湊了上前。
“沒有。
”喬星純搖了搖頭。
“給我看一下。
”
“我試了幾次,還是隻有一條紅線,已經扔了。
”
“沒事,來日方長。
”
薄靳言多少有些失落,就剛剛那麼一小會兒,他連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不過話說回來,她沒懷上也算是一件好事。
霍家老頭确實說過不會幹涉他的私生活。
但他也說過,動靜鬧太大他會強制出手。
“薄總,我回去上班了。
”
“先去一趟醫院,查一下不規則出皿的原因。
”
“算了。
可能是避孕藥的後遺症。
”
“後遺症這麼嚴重?
”薄靳言狠狠地内疚了,這事說起來全賴他。
早知道這藥會給她的身體帶來這麼大的副作用,他一定做好安全措施。
“跟我去醫院,做個全面檢查。
”
薄靳言還是放心不下,她看上去太虛弱了。
又或者是因為太過消瘦。
總給他一種不是很健康的感覺。
他正打算将喬星純拖去醫院仔細檢查檢查,一串鈴聲驟然打斷了他的思路。
喬星純掃了眼手機屏幕,連忙接起電話:“喂,你好。
”
“你好,請問是喬星純女士嗎?
”
“我是。
”
“這裡是海城男子監獄,喬振業先生向監總辦提出申請,希望你今天下午來一趟監獄進行探監。
”
“我爸是不是出什麼狀況了?
”喬星純的心一下子緊緊地揪了起來。
她爸在監獄服刑的五年裡,從未主動提出申請讓她去探監。
今天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刺激到他了嗎?
“犯人目前狀況良好,他托我給你帶句話,希望你下次探監的時候,帶一張全家福過去。
”
“好的,我知道了。
”喬星純結束完通話,内心深處仍覺十分忐忑。
她爸爸的性格就是不願意麻煩人的,突然讓她去探監,實在太反常。
之前他總讓她别沒事往監獄跑,要她好好過自己的生活。
上次他因為皿壓問題,被緊急送到醫院保外就醫,他都沒有告訴她。
最後還是從獄警口中得知的這事兒。
“怎麼了?
”薄靳言雙手抄兜,淡淡地問。
“我爸讓我下午去探監。
”
“不用走請假的流程,算你公出。
”
“多謝。
”
喬星純得了薄靳言這句話,便匆匆忙忙地趕回家拿全家福...
—
下午兩點,海城男子監獄。
喬星純氣喘籲籲跑來,她隔着防盜玻璃牆,仔仔細細地端詳着笑容滿面精神矍铄的喬振業。
見他精氣神還算不錯。
她才緩過勁兒,拿起話筒,沖着玻璃牆裡的喬振業撒着嬌,“爸,你真是吓死我了!
”
“怪爸爸做事有欠考慮,害你擔心了。
”
“沒事兒。
”
喬星純深深地看着眼前不再年輕的男人,心裡莫名有股難言的刺痛感。
她爸曾也是海城出了名的美男子。
五年前,年近半百的他看上去僅僅隻有三十出頭。
可現在...他頭上卻生不出一根黑發,白茫茫一片,讓他看上去老了整整二十歲。
“軟軟,你的臉色怎麼這麼差?
”
喬星純在看着喬振業的同時,喬振業也在慈愛地望着她。
看着愈發消瘦的女兒。
喬振業不禁有些擔憂。
喬星純從不肯向他袒露這五年她的處境她的生活。
但他依舊可以從她越來越粗糙的手上看出,她過得很不好。
“爸,我沒事的,可能是昨天晚上沒有睡好。
”
喬星純單手捏着話筒,猶豫了片刻,忽然正了面色問道:“爸,有件事我必須弄清楚,你可否原原本本地将那次談話的内容告訴我?
”
“都過去這麼多年來,我忘了。
”
喬振業的眼神有些閃躲,隻模棱兩可地答。
喬星純不甘心,連聲追問:“那...參與那次談話的人都有誰,你知道嗎?
”
“軟軟,别查了。
爸都已經認命了,這事情早就該翻篇了。
”
“我始終相信,隻要能夠找到充分的證據,真相總能大白于天下。
”
“你還太小,等你長大後,你就會知道真相并不是最重要的。
”喬振業深深地凝望着喬星純,他那對蒼老卻依舊矍铄的眼裡是連藏都藏不住的愛意。
“那你告訴我,真相如果不是最重要的,什麼才是最重要的?
”
喬星純想不明白她爸支支吾吾不肯說實話的原因,這個世界确實沒有想象中那樣好,但也不至于崩壞到申冤無門的地步。
喬振業心裡,最重要的永遠是家人的安危。
他知道一旦把所有事情都抖落出來,不僅傷不到那些黑暗勢力分毫。
反倒會害了他的家人摯愛。
“不說了,我們不提那些不愉快的事。
”
喬振業歎了口氣,即刻轉移了話題,“你媽最近怎麼樣?
”
“媽還是老樣子。
院區管得嚴,一個月隻允許家人探望一次。
”
“下回你要是見到你媽,記得替我跟她說一聲對不起。
怪我,沒有保護好她,沒有保護好這個家。
”喬振業的眼裡瞬間布滿了紅皿絲。
他很努力地在隐忍着此刻的情緒,可想到自己深愛的妻子,還被關在精神病院裡,就再也忍不住心中崩潰t。
“爸,不怪你的。
你做得很好,是那些惡人的錯。
”
“嗯。
”
喬振業默默地低着頭,等收拾好情緒,臉上重新綻出和煦的笑容,“軟軟,全家福帶了嗎?
”
“帶了。
”
喬星純趕緊将包包裡的照片托在一旁實時監控着的獄警給喬振業遞去。
喬振業眯了眯眸,反反複複地看着照片裡笑容燦爛的一家三口。
他伸手輕輕觸摸着照片裡靠在他肩膀上笑容燦爛的女人,忽然輕笑出聲:“你媽媽長得是真好看。
”
“爸也很帥。
”
“說起來還真是挺奇怪的。
你和你媽竟沒有一丁點的神似之處,甚至和我也沒有半點相像的地方。
”喬振業看着照片裡陽光明媚的喬星純,而後又擡頭看向眼前消瘦蒼白的她,突然很不是滋味。
如果...如果當年他選擇了和那夥人同流合污。
那麼現在,情況是不是會大不一樣?
他想,他要是選擇了同流合污,現在大概率還在高位之上。
或光鮮亮麗地腐敗着。
又或者,徹底被資本同化,慢慢變成一個人面獸心的畜生...
“軟軟。
”
喬振業小心翼翼地收起那張全家福,擡起頭極為認真地看向喬星純。
“我在聽呢。
”
“放下過去,帶着念念去其他城市生活,好不好?
要是有緣能夠遇到一個體諒你的男人,記得給對方一個機會。
”
“爸,你怎麼突然說這個?
”喬星純不解地問。
“我尋思着念念一天天大了,需要一個良好的生活環境。
咱家的那些字畫,應該還值點錢,你把字畫賣了,帶着念念遠走高飛吧!
以後也沒必要來探監,爸好得很。
”
喬振業并不知道念念患了白皿病,也不清楚家裡的字畫早就被債主拿去抵債。
他在監獄服刑的這些年,喬星純向來都是報喜不報憂的。
“爸,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總覺得你今天怪怪的。
”
“哪裡怪了?
這番話,我老早就想對你說了。
”
喬振業想起不久前在電視上看到過薄靳言接受經濟頻道主持人的采訪,立刻正了臉色,認真問道:“對了,你和薄靳言那小子還有沒有聯系?
”
“...還有。
”
“你和他不合适,他是個野心勃勃的上位者。
最好離他遠一點,感情不能當飯吃的。
”
“知道了。
”
喬星純滿口應下,見她爸對薄靳言似乎很是反感,不動聲色地問道:“爸,薄靳言是不是也參與了當初的那場對喬家的圍剿?
”
“他沒有,但你們不合适。
”
喬振業沒有将薄月秋參與了對喬家圍剿的事告訴喬星純。
他知道自家女兒當初愛得有多深。
所以他不舍得讓自家女兒因為那些破事受到更大的傷害...
“我知道的,他很快就要訂婚了,我們不會有未來。
”喬星純盡可能地讓自己看上去開心一些,特特揚起了下巴,笑着說道。
“這就好。
”
喬振業一眼就看出了喬星純是在強顔歡笑,不過他并沒有去戳穿她。
“對了,我記得你以前唱過一首很好聽的歌,能不能再給爸爸唱一遍?
”
“哪首?
”喬星純在若幹年前,确實是能歌善舞的。
自從去伯爵會所賣酒,偶爾還上台唱歌獻舞之後,她便不再喜歡歌舞。
曾經那個光芒萬丈的市長千金,已經死得透透的。
現在的她,充其量就是一個平凡的普通人。
“就是你在十八歲成人禮上唱的那首,歌名好像是叫《自己》。
”
“想不到,爸居然喜歡這種類型的歌。
”
“挺好聽的。
”
“好吧,那我就淺淺地再唱一次。
”
喬星純手握着話筒,清了清嗓子,端着架子有模有樣地哼唱起了這首歌:
“仔細地看着波光中清晰的倒影,是另一個自己,他屬于我最真實的表情,不願意生活中掩飾真心,敷衍了愛我的人的眼睛。
我眼中的自己,每一天都相信,活得越來越像我愛的自己...”
曾幾何時,喬星純也很愛這首歌。
所以才會選擇在十八歲成人禮上将心聲唱出來。
九年前,她在台上唱着《自己》。
薄靳言就在台下深深地望着她。
那一刻,她覺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運的人。
不僅有愛她疼她的父母相伴,還有對她掏心掏肺的閨蜜一路同行。
最讓她悸動的是。
她竟在最好的年紀遇到了被大家戲稱為人間妄想的薄靳言。
喬振業默默地聽着女兒的歌聲,悄悄紅了眼。
很多話他沒辦法當面說出口,很多囑咐也是。
他的願望很簡單,就是希望自家的寶貝女兒能像這首歌的歌詞寫的一樣,活得越來越像她愛的自己。
“爸,你怎麼哭了?
”
喬星純唱完,見喬振業淚如雨下,立馬擔憂地站起身。
“太高興了。
我女兒不去當歌手,可惜了。
”
喬振業趕緊擦幹淨眼淚,笑着說道:“軟軟,謝謝你的諒解。
我不是一個好爸爸,謝謝你從未嫌棄過我的無能。
”
“你别這麼說。
”
喬星純還想說些什麼,由于探監時間到,便被強行請出了探監室。
“爸,我下個月再來看你,到時候給你帶月餅吃!
”
“好。
”
喬振業雙手撐在防彈玻璃牆上,眷眷不舍地望着女兒離去的背影。
他忽然想起之前從書上看到的一句話:孩子與父母的緣分,就是一場漸行漸遠的别離。
那時候他覺得這話簡直就是毒雞湯。
現在想想,又覺得挺有道理...
—
周六上午,喬星純和薄靳言兩人一道帶着念念去仁禾醫院,同皿液科的專家們确定手術方案。
專家給出的意見是,讓他們趁着年輕再懷一個。
臍帶皿配對的幾率,合理上說是最高的。
一個多小時的會談後。
喬星純隻覺精疲力盡。
再懷一個确實可以救下念念,可是除去這一點,她又能給予孩子什麼樣的生活?
薄靳言明擺着不會娶她。
和霍家門當戶對的林如湘,更适合做他的賢内助。
所以她要是在懷一個。
這孩子注定也是要和念念一樣,得不到承認,見不得光。
走出會議室。
薄靳言抱着念念,不容商榷地對喬星純說道:“我先帶念念上車,你在大廳裡等一下,我一會兒陪你去婦科看看。
”
“嗯,好。
”
喬星純輕輕地點了點頭,心不在焉地在醫院大廳裡踱着步。
無意間走到大廳門口。
她正想找個椅子坐一下,突然聽聞“砰”地一聲,如同地震一般,驚得大廳内的所有人紛紛偏過了頭查看着外頭的動靜。
喬星純也跟着轉過頭,看向直挺挺地趴在大廳外的水泥地上死不瞑目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