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喬星純下意識地想要退出電梯間,想了想,還是默默地走了進去。
在她的刻意無視下,薄靳言周身都散發着滲人的寒氣。
電梯門關上的那一刻,他被雨水泡得發皺的手倏然掐住了她的脖子,“喬星純,你别以為我舍不得動你。
”
喬星純感受到他的手在一點點的收緊,肺部裡的空氣也被一點點地擠出兇腔。
僅僅隻持續了幾十秒,她就開始呼吸困難,窒息感也越來越強烈。
她擡起霧蒙蒙的眼,定定地望着他。
以往,薄靳言隻是臉臭而已,從不會對她下狠手。
這一回,他是真的很想掐死她吧?
“怎麼不說話?
”
薄靳言猩紅着眼,腦海裡全是喬星純推他媽下樓時的畫面,可是他的手卻沒辦法再次收緊。
“痛...”
喬星純微張的雙唇似是想要汲取更多的空氣,微微翕動着,粉白的唇色透着誘人的光澤,像是新鮮的水蜜桃。
薄靳言覺得自己很是可笑。
都到了這個時候,他居然還會被美色誘惑!
他頹然地松了手,不動聲色地向後退了一步。
喬星純早已被掐得眼前發黑,模糊的視線中隐隐察覺到他的手在動,反射性地抱頭縮到了角落裡。
她擡手保護自己腦部的動作看起來很熟練。
就好像長期被打之後練出來的應激性反應。
“......”
薄靳言被她這樣的舉動刺痛了雙眼。
之前他就聽說過,喬家落敗之後,被打被欺負對她來說,算得上是家常便飯。
隻是沒想到,過了這麼久,她還是這麼敏感。
“你這是在做什麼?
”
意識到自己居然還在心疼殺害他媽的兇手,薄靳言的唇角勾出了一抹自嘲的笑。
停頓片刻,他又上前一步,逼近了角落裡的喬星純,“怕我打你?
”
“你快把我掐死了,我肯定會害怕。
”
喬星純見他沒再動手,這才暗暗松了口氣。
“你是紙糊的?
被掐一下會死?
”薄靳言并不認為自己下了狠手。
直到目光觸及她脖子上發青的勒痕,又有些懷疑自己,他有那麼用力?
他不知道的是喬星純皿小闆指數出了問題,随便一碰就會起大片淤青。
“你想掐就掐好了,最好掐死我,好替t你媽報仇。
”
喬星純原本都準備忍下來了,見他掐了她脖子還振振有詞,終究是沒忍住。
“我替我媽報仇有什麼錯?
”
“那你報仇啊!
解釋你一句不聽,有本事現在就掐死我。
”
“無聊。
”
薄靳言偏過了頭,盡管很憤怒,但還是會因為弄傷她而感到歉疚。
他恨透了自己這副沒有愛情會死的模樣。
偏偏又無可奈何。
喬星純是他的初戀,是他愛了很多年又恨了很多年的特殊存在。
他想要為薄月秋報仇。
可說到底,他沒辦法做出任何傷害喬星純的事。
“厲枭花了一百萬替你擺平了那對母女,你是打算今晚就去以身相許?
”
“是。
”喬星純懶得去解釋,索性破罐子破摔。
她不是很容易破防的人。
但是現在的情況是,她被家暴了,被打了。
而且是被最愛的人打了。
就算薄靳言才經曆了喪母之痛,她還是會不可控制地破大防。
喬星純在感情方面,特别是在薄靳言面前,其實還是那種嬌蠻的小女生狀态。
“......”
薄靳言深吸了一口氣,盡量忍着不去和她吵架。
随着兩人默契的沉默,電梯間裡突然安靜了下來。
不過,現在的喬星純,光是聽到薄靳言的呼吸聲,都會情緒失控。
她被冤枉已經是一肚子委屈,薄靳言這麼對她,她很難忍住不哭。
她低着頭,縮在角落裡默默地掉着眼淚。
說起來,她的處境簡直糟透了。
自己的病沒得治,每天都要忍着疼痛還不能吃止痛藥。
現在連薄靳言也不要她了。
薄靳言聽到她的抽泣聲,煩躁地瞪了她一眼,“你哭什麼?
不覺得太矯情了?
”
“我是很矯情,還很惡毒。
是你當初瞎了眼,看上這麼不堪的我。
”
“喬星純,你最好适可而止。
”
薄靳言更加郁悶了,她怎麼好意思和他置氣?
他沒讓她牢底坐穿已經是看在兩個孩子的面子上。
“我這人就這樣,你殺了我,一了百了。
”
“你以為我不敢?
”
薄靳言的火氣越來越大,一拳擦過她的臉頰,狠狠砸在電梯牆上。
由于他的力道過大。
整個電梯間都跟着晃了晃。
喬星純反射性地閉上了眼,不過他僅僅隻是在自殘,倒是沒有再做出傷害她的事。
好一會兒沒聽到其他動靜。
她才睜開眼,偷瞄着身側臉色鐵青的薄靳言。
意外看到他破潰的指關節,喬星純突然就心軟了。
他那麼用力地去砸牆,也不怕把自己的手給整廢了?
還有他身上的衣服。
似乎是濕透了。
“方案我會盡量趕完,你先回去換身幹淨的衣服,别感冒了。
”
“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
電梯門一打開,薄靳言就快步走了出去。
這女人簡直了。
做錯了事沒有半點悔意,是仗着他不會對她動真格的,才會這麼肆無忌憚?
其他事,他都可以包容。
刺傷他,甚至報警抓他,他都可以很輕易地原諒她。
但是,她不該向他媽下手。
薄靳言沒有開燈,兀自一人坐在死寂的辦公室裡。
而他指間的煙,在漫無邊際的黑暗中燙出了一個猩紅的洞穴。
他暫時還做不到徹底放下她。
隻能用仇恨和痛苦洗刷對她洶湧如潮般的愛意...
“薄靳言,我改好了。
”
喬星純隻回了一趟自己的辦公室,将之前薄靳言替她改好的那一份方案重新遞給了他。
見他連辦公室的燈都沒開。
喬星純猶豫了一下,還是幫他開了燈。
“急着去和厲枭約會?
”
薄靳言眯了眯眸,好一會兒才适應了辦公室裡略刺目的光線。
他粗略地翻着總計二十三頁的營銷方案,看似專注,實際上一個字都沒有看進去。
“我不是急着去約會,我隻是想着快點處理好這個方案,你也能早點回家,把這身濕衣服換掉。
”
薄靳言的辦公室裡,原本是有一排偌大的落地衣櫃。
和霍西城互換了辦公室後,衣櫃裡的衣服,應該是全被扔掉了。
反正現在是連一塊破布料都找不出來。
“喬星純,你别以為裝出一副柔情似水的模樣,我就會心軟。
”
“我沒裝,我隻是不想讓念念失去爸爸。
”
“...别拿孩子說事。
”
薄靳言掐滅了指間的煙,重新将方案給她遞了過去,“大緻沒問題,手抄一份給我。
什麼時候抄完,什麼時候回去。
”
“為什麼要手抄?
”
“你可以理解成蓄意刁難。
”
薄靳言隻是想要随便找個借口,盡可能地和她再待一會兒。
天亮後,不論多麼不舍。
他都會強迫自己,和她斷個幹淨。
“好,我知道了。
”
喬星純拿過方案,看在他心情很不好的份上,沒有再和他争辯下去。
當然,讓她手抄方案也是不可能的。
明明可以打印,有必要搞這麼麻煩?
回到自己的辦公室。
喬星純整個人無力地癱在了辦公椅上。
她随意地将方案扔到一旁,雙手掩面,憋悶得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我都快死了,用得着這麼針對我?
”
喬星純愈發想不明白她的人生會這麼坎坷。
如果有下輩子的話,她再也不想做人了。
在工位上愣了片刻。
她倏然站起身,打開了窗戶,将大半個身體探出窗外。
直到細密的雨絲打濕她的臉。
陡然冷卻下來的體溫,才将她的理智從崩潰邊緣拉回。
“薄月秋的死一定不是意外。
”
喬星純慢慢回過神,開始回想着宴會上發生的一切。
那對母女的口供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宴會上她确實伸出手試圖拉薄月秋一把,這很容易曲解成伸手推人。
問題在于,薄月秋好好的,為什麼會從樓梯上摔下?
喬星純尋思着,如果有人在地闆上做了手腳,那麼薄靳言的人一定會在第一時間察覺。
現在的情況是,地闆應該是沒有被人動過手腳。
既然地闆沒有問題。
那麼,問題隻可能出在薄月秋身上了。
“鞋子,還是藥物?
”
喬星純閉上眼睛,努力地回想着薄月秋的穿着。
她身上穿的是特别定制的旗袍,腳上是一雙五厘米左右的高跟鞋。
難道是那雙鞋被做了手腳?
喬星純再也按捺不住,隻想着立刻去找線索。
可薄靳言還在辦公室裡等着她,她該怎麼出去?
想了想,她還是決定先把他氣走。
喬星純即刻給他泡了一杯紅糖水,小跑着給他送了過去,“我辦公室裡沒有姜糖,隻有紅糖,你湊合一下?
”
“拿走。
”
薄靳言眸光冰冷地看着她,語氣冷硬。
這女人是有什麼毛病?
他隻是淋了雨,不是生理期,給他泡紅糖水做什麼?
“你不喝完,我不放心。
”
喬星純大着膽子将杯子遞到他嘴邊。
“給我滾出去。
”
薄靳言往後仰着身體,巋然不動的冰山臉上迸裂出了幾道裂痕。
觸及他冰冷的目光。
喬星純的手不可控地抖了一下,杯子裡溫熱的紅糖水也溢出了大半杯,盡數灑在他濕透的白襯衫上。
“對不起,要不你先把衣服換掉吧?
”
“......”
薄靳言蹙着眉頭,奪過她手中的水杯,“砰”的一聲扔到了垃圾桶裡。
饒是如此,他仍是不解氣。
一邊脫掉身上的髒衣服,一邊拿起桌面上的車鑰匙,徑自往辦公室外走去,“我回去一趟,明天早上,我要看到一份完整的手抄方案。
”
“好的。
”喬星純滿口應了下來。
等薄靳言離開,她立刻趕往了醫院太平間。
她想驗證一下,薄月秋的鞋子是不是被人動了手腳。
如果是,她還是有機會洗刷冤屈的。
但要是什麼也查不到,她這輩子估計再也沒辦法洗脫這個罪名了。
“爸,你的在天之靈一定會保佑我的,對吧...”
喬星純很是沒底,一顆心七上八下的,緊張得不得了。
她爸被冤枉了這麼多年,至死都沒有等到沉冤昭雪的那一刻。
她不希望自己會重走她爸的老路。
哪怕是死,她也想清清白白地死...
仁禾醫院的太平間在地下一層,一般情況下是沒有保安看守的。
隻在門口不遠處,設置了一間休息室。
休息室内,有個老大爺常年住着。
夜裡也不怎麼管事兒,喬星純路過休息室的時候,甚至還能聽到老大爺的呼噜聲。
喬星純捂着心口,快步進了太平間。
薄月秋的死有些蹊跷,按理說法醫是需要依法對屍體進行解剖的。
在霍深的堅持下,薄月秋的屍身得以完整地保留下來。
喬星純一個人走進陰森森的停屍房。
她很快就找到了薄月秋的身體,小心翼翼地掀開了薄月秋身上覆蓋着的白布。
“對不起,我也不想驚擾你。
”
“我這麼做,隻想查明真相,讓真正的兇手繩之以法。
”
喬星純小聲地嘀咕着,她不知道薄月秋能不能聽見,也許說這些單純是為了給自己壯壯膽。
薄月秋的臉色已經有些發青,眼下的陰影很重。
在冷白色的日光燈下,實在有些滲人。
喬星純很怕她突然睜t開眼,确認是她之後,又趕緊用白布蓋上了她的頭。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
她一邊道歉,一邊掀開了白布的另一頭,仔仔細細地查看着薄月秋腳上的鞋子。
“我先脫一下你的鞋子,一會兒再給你穿上。
”
喬星純大着膽子,解開了高跟鞋的邊扣,仔仔細細地觀察着這雙玫紅色的高跟鞋。
鞋跟和她之前預計的差不多,五厘米左右。
這個高度還算合适,不容易摔。
而鞋底,是繁複的防滑紋,并未有絲毫磨損的痕迹。
“鞋子也沒被做過手腳?
”
喬星純多少有些洩氣,她現在是沒辦法查證薄月秋生前有沒有被投藥。
隻能從鞋子上下手了。
可是...喬星純蹙着眉,拿出手機,給薄月秋的鞋子拍了好幾張特寫。
她的這雙鞋子出自HouseofBorgezie頂級珠寶定制商的設計師之手,每雙鞋基本上都是獨一無二的。
如果能找到那位設計師。
打聽一下他究竟設計了幾雙這樣的鞋,也許就能找到答案。
以她現在的處境,她确實沒辦法聯系到鞋子的設計師。
但她相信,薄靳言一定有辦法能聯系上。
“我現在先替你穿上鞋子,你千萬别生氣,一定一定要保佑我,早日找到證據。
”
喬星純也不敢在這種鬼氣森森的地方久留,拍完照,忙替薄月秋穿好鞋子。
薄靳言換好衣服,正準備來醫院陪陪薄月秋,順便找些線索。
意外發現喬星純鬼鬼祟祟地在他媽邊上不知道在做什麼,他立馬出聲叫住了她,“喬星純,你在這裡做什麼?
”
“啊!
”
喬星純聽到有人喊她的名字,第一時間蹲在了地上,雙手緊緊地抱着頭。
“靳言?
”
與此同時,霍深也在張濤的攙扶下,緩緩走了進來。
看到蹲在地上的喬星純。
霍深連聲說道:“張濤,你去檢查一下,我怕這女人對月秋又做了什麼。
”
“好的。
”
張濤得令,即刻上前揭開了薄月秋身上的白。
而喬星純意識到自己并未撞鬼,也已經緩緩地站了起來。
她不想讓霍深得知她此行的目的,隻能小聲地解釋道:“你們别誤會,我隻是想要送她最後一程。
”
“你有那麼好心?
”
霍深冷哼着,旋即拄着龍頭拐杖朝着喬星純的方向走了過去。
得見薄月秋鬓角處原本被縫合上的傷口又一次崩開,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好你個喬星純,月秋都死了,你還不肯放過她?
”
霍深狠瞪着喬星純,倏然擡起胳膊,狠狠地朝着她花容失色的臉頰扇了過去。
下一瞬,清脆的巴掌聲在偌大的太平間裡回環往複。
隻是,霍深并沒有打到喬星純。
薄靳言及時擋在了她面前,替她挨了霍深用了全部力道的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