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從回憶裡清醒,許喬再次感受到徹骨的寒意。
也是那一次,她對許欣欣的接近,都被打上了另有企圖。
房間内,許欣欣穿着病号服,不知說着什麼,搖頭晃腦依偎在傅泊修懷裡,身側是許頌霖端着切好的水果往她嘴裡送。
一向不苟言笑的父親許東濤,眼裡都難得帶了幾分疼惜,絮絮叨叨不知說着什麼。
許欣欣聽煩了,嘟着嘴捂着耳朵縮在傅泊修懷裡,不小心轉動腦袋,卻瞥見了窗外那個身影單薄的女人。
她像看見惡鬼,悚然地捂住腦袋,臉色蒼白如遭雷擊往身後退去,楚楚可憐。
這幅模樣,自然吸引了其他人注意。
傅泊修順着她的目光往外看去,果然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形單影隻,伶仃無助。
屋内其樂融融的氛圍實在和她格格不入,許喬站在那,斜斜的光線打在她細瘦的肩膀上,以至于她像個可憐的偷窺者。
傅泊修冒出的第一個想法卻是她又在裝什麼?
不加掩飾的厭惡從眼底浮現,其餘幾人除了許欣欣,臉上皆是如出一轍的不悅。
“她怎麼來了?
”
“誰讓她來的?
”
“是我,”傅泊修沉沉開口,許欣欣抓住他衣襟的手突然緊了緊,“她來給欣欣獻皿。
”
兩人這才恍然大悟許喬為什麼會出現在這。
“你還要在外面站多久?
”傅泊修有些煩躁地問,不知是因為厭惡許喬出現的不合時宜,還是因為她身上突兀的孤獨感。
“泊修。
”許喬走了進去。
許欣欣看着她瑟縮了一下,那副樣子,仿佛許喬出現在這就已經對她造成了傷害。
“姐姐,”她文弱地開口,“又麻煩你給我獻皿了。
”
“砰”一聲,許頌霖将碗砸在桌面上:“欣欣,你道什麼歉,這本來就是她欠你的。
”
沒有人為許喬說話。
他們都怒視她,就像她是一個不速之客那樣。
許喬苦笑,事到如今,他們都以為她還能害許欣欣什麼?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許喬懶得争辯,她将目光放在傅泊修身上:“泊修,你今晚還……回去嗎?
”
“許喬,你真是想男人想瘋了!
你妹妹躺在這差點沒命,你關心的卻是你自己!
”許頌霖憤怒大喊。
許頌霖是真的憤怒。
如果不是因為許喬在群裡突然發言,導緻許欣欣看見那條消息時不小心踩空跌破額頭,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可許喬……許喬從始至終想的隻有她自己!
果然就像欣欣說的,她心腸歹毒,眼裡從沒有過他們這群家人!
許喬垂眸,掩住眼底一閃而過的痛楚。
說不在乎,都是假的。
重要的家人指着她鼻子罵,又怎麼會無動于衷。
許喬調整呼吸,盡量不讓自己太嚴重。
說起來人真是命賤,沒檢查出來毛病時,心髒疼隻會被她忽視過去。
一旦檢查出來,就矯情到希望有人能關懷她。
她也要死了。
不知道她死的時候,許頌霖站在她墓碑前,還能不能說出這些話。
“今天也是我的生日。
”她重新換上了一個開朗的笑,說起來,就連笑容,也是她對着鏡子模仿許欣欣練習的。
畫虎不成反類犬。
假的就是假的,所以當她第一次這樣笑着對傅泊修時,換來的隻有“真惡心”三個字。
她拙劣地笑着:“上個月在奶奶家,你答應過我,會陪我過生日的。
”
她的二十四歲生日,也可能是最後一個。
一時間,衆人神态各異。
他們都記得今天是許欣欣的生日,卻忘記了,也是許喬的生日。
剛才還氣焰嚣張的許頌霖,啞火了。
許欣欣仰着頭,看着眼前的女人,手指不甘心地緊握。
總是這樣,隻要她出現,總會輕而易舉奪走别人的注意。
那時,許欣欣就要花費千倍百倍,才能讓那些原屬于她的視線重新回到她身上。
傅泊修也想起來上個月前自己的承諾,不過是随口一句哄這個女人開心的話,卻被她惦記至今。
毀約于他是常态,面對許喬,卻有更複雜的情緒。
“你……”他開口。
就在這時,許欣欣捂住額頭痛呼一聲:“阿修,我傷口好疼。
”
“怎麼了,欣欣?
”果然,傅泊修的注意再次被她吸引。
許欣欣可憐兮兮看他,勾起的眼尾,略帶挑釁掃了一眼許喬。
眼前一幕刺眼的厲害。
許喬沉默片刻:“泊修,我……”
“滾出去,”傅泊修面色冷厲,一個枕頭猛地砸了過來,“你在這,欣欣就難受!
”
喉頭哽住,在傅泊修再次發難之前,許喬倉促地收回眼淚:“好……那我回家等t你。
”
關上房門之前,還能聽見裡面傳來的溫言細語。
獨屬于許欣欣一人的關愛。
離開一瞬間,許喬聽見許欣欣說。
“阿修,姐姐就這樣走了,沒事吧?
她臉色好難看……”
“别管她,她身體一向好。
”
許喬慘然一笑,就連許欣欣都看出她的不對,傅泊修卻視若無睹。
二十四歲生日,總要慶祝。
許喬遊魂似的走到一家蛋糕店,在櫥窗裡給自己挑了一個4寸的漂亮蛋糕。
蛋糕上面是一對新婚夫婦,男人穿着西裝,女人則穿婚紗。
彎腰的瞬間,挂在脖子上的戒指掉了出來。
臨時的婚紗,不合适的戒指,不合适的婚姻,這些都是傅泊修給予她的東西,于他不珍貴,于許喬視若珍寶。
心口泛出密密麻麻的疼痛,攥得許喬快喘不上氣,這副破爛身體,很快也要走到盡頭。
店員小心翼翼過來詢問她要什麼幫助,這個奇怪的女人從進門後站在這,卻半晌沒任何動作。
走近之後,才發現,她是哭了。
有的人哭起來歇斯底裡,有的人哭起來無人知曉。
許喬的痛苦表現得不比任何人少,明明沒有人扼住她的喉管,她卻依舊,快要喘不上氣來了。
用了好大的力氣,她才平複過來,維持着冷靜,沙啞着聲音,對着憂心忡忡的店員說:“我要這個,麻煩幫我包起來。
”
傅泊修沒有給過她結婚蛋糕,現在她給自己彌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