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姓名。
”
“許喬。
”
“年齡。
”
“23歲。
”
醫生擡頭看她一眼:“許小姐,你的家人呢?
”
許喬不明白,她隻是最近身體不舒服,取個化驗報告單,為什麼要問她的家人在哪。
醫生眼裡帶有憐憫,将報告單放在她面前:“後天性心髒病,已經到很嚴重的地步。
許小姐,難道你最近沒發現身體上的異樣嗎?
”
許喬如遭雷擊,不可置信地接過報告單。
異樣?
如果不是近些年心髒時不時傳來的疼痛和愈發頻繁的暈厥,恐怕她依舊不會想到來醫院檢查。
記得以前,她身體一直是很健康的。
究竟什麼時候,變得千瘡百孔。
“許小姐,你還年輕,如果治療及時,有合适的配源,排異的程度還是很低的,”醫生繼續說,“當務之急是盡快入院,如果放任不管,以你的身體狀況……唉,你還是和家人好好商量下吧。
”
許喬渾渾噩噩走出醫院。
她站在外面,洋洋灑灑的雨點飄落,模糊了她的視線。
旁邊有生病的小孩子在父母的陪同下肆意撒着嬌,他的媽媽心疼他年紀小就要吃生病的苦,哄他:“寶寶,待會打完針媽媽給你買糖吃好不好?
”
小孩子耍賴,不小心踢到了許喬,在她潔白的裙子上留下一個腳印,女人趕緊道歉:“不好意思啊……”
“沒事。
”許喬笑了笑。
“媽媽,這個阿姨也生病了嗎?
”小孩怯生生問,“為什麼阿姨沒有家人陪她?
”
“你這孩子……”女人拍了孩子一把,又沖許喬不好意思點頭,“孩子小,不懂事。
”
許喬搖頭,很豔羨地看着一家人走遠。
她從來沒被這麼對待,記憶中,除了叱罵和白眼,所謂的家人,從來沒給過她任何關懷。
如果母親沒有因為生她而難産去世,或許也會像那個女人對待孩子一樣對待她吧?
至于父親和哥哥……一個對她恨之入骨,一個把她當成搖錢樹,恨不得榨幹她身上最後一點價值。
還有……她搶來的,對她漠不關心的愛人。
她死了,也許對他們來說才是解脫。
手機震動一聲。
許喬點開家庭群,今天是她的妹妹許欣欣生日,許家為她舉辦了一個大型宴會,照片上許欣欣言笑晏晏,被衆人簇擁在中心像個小公主。
一向對她沒什麼好臉色的許父和哥哥許頌霖,都不約而同在群裡發了祝福。
“欣欣,生日快樂。
”
“祝福我們的寶貝又長大一歲。
”
許喬有些呼吸不上來,顫抖着手,在群裡跟着發了一個“生日快樂。
”
下一秒,她被移除了群。
許頌霖給她打來電話,語氣冷漠:“以後不要在群裡發有的沒的。
”
“我隻是想祝她生日快樂……”
“不需要,”許頌霖冷漠打斷她的話,“你不出現在欣欣面前,比什麼都好。
”
電話被挂斷。
熟悉的疼痛從心口處蔓延開。
她攥緊兇口,覺得有些呼吸不上來。
她想給傅泊修打電話,問他能不能來接一下自己,打過去卻是忙音。
接一下啊……她實在沒力氣回家了。
幸運之神仿佛終于聽見她的祈禱,這一次,電話終于被接通。
傳出來的卻是一個陌生女聲:“您好,沈總在開會,現在不方便接聽電話。
”
“能不能幫我轉交一下,我真的有急事找他。
”
那邊有些為難,但還是讓她等等:“好吧,我幫你問一下沈總。
”
過了一會,許喬聽見她繼續說:“不好意思女士,沈總說他不接你的電話。
”
不是不方便,是不願意。
眼淚還是控制不住掉了出來,所有僞裝出來的堅強仿佛在這一瞬間盡數坍塌,在所有人都慌不擇路躲雨時,隻有許喬一個人站在瓢潑大雨中,雨水漸漸淋濕了她全身。
心髒也承受不住這撕心裂肺的疼痛,瞬間讓她臉色蒼白。
許喬慢慢調整呼吸,盡力不讓自己暈倒,咬緊的牙關不受控制地溢出一道痛吟。
“媽媽,你看那個姐姐,好可憐哦。
”模糊間,許喬又聽見那個小孩說。
一把傘穩穩舉到了她頭頂,女人将孩子給丈夫抱着,看着這個要多狼狽有多狼狽的女人,在大雨中顫抖着細瘦肩膀,無助而壓抑地哭泣。
“小姐,你沒事吧?
”她擔憂詢問,語氣裡是掩飾不住的關切,“需不需要我幫你什麼?
”
許喬終于停止顫抖,她虛弱地笑了笑,謝絕了女人的好意:“我沒事,我隻是有些難過。
”
“哦哦,女人恍然一般點頭,“你也有家人在這看病吧?
唉,生病這種事急不了,我們做家屬的隻能放平心态,沒什麼事是過不去的。
”
顯然是把她當成了同病相憐的人。
許喬感激地笑:“謝謝。
”原來到了生命最後,對她釋放善意的隻是個陌生人。
她重新站了起來,拒絕了女人要把傘送給她的好意:“你的孩子很可愛,他一定會馬上好起來的。
”
女人愣了一下,還沒等她反應過來,許喬已經擡手招車,在經過一個垃圾桶時,将手中攥着的東西義無反顧丢了出去。
冷風吹來,将她臉上最後的淚痕吹幹,再度恢複成面色波瀾不驚的成熟女人,隻是眼眶有些紅腫,臉上毫無皿色。
許喬拖着疲憊不堪的身軀回家。
她渾身濕透,原本想直接上樓洗澡,卻在客廳看見了那個本該在公司的背影。
傅泊修回來了。
他又一次欺騙了她,根本不是什麼重要的會議。
站在門口的身形搖搖欲墜,許喬好不容易平複的心情又被打亂。
她深吸一口氣:“阿修。
”
話音落下的同時,傅泊修臉色難看地轉了過來:“别叫我阿修!
”
許喬反應過來,低頭道歉:“對不起,我忘了……”
這個名字,是獨屬于許欣欣的。
結婚那晚,許喬也滿懷期待用憧憬的語氣叫過他這個名字,換來的卻是毫無理由的怒斥。
當時傅泊修隻說了三個字:“你不配。
”而後兩個月再沒歸家。
“泊修,”她換了個稱呼,“怎麼了?
”
傅泊修臉色仍算不上好,他神色陰郁地看着許喬,對她身上狼狽視若無睹:“你耳朵是聾了還是去哪鬼混了,好好看看我究竟給你打了多少個電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