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習習,衆人豎耳傾聽,慕容澈淺淺擡眸。
沈南煙端着長公主該有的架子,雙手疊于身前,神色冷肅,不苟言笑。
“本宮将慎重考慮慕南王提出的和親之事,但具體細節,還有待商榷。
”
“鑒于驿館房間有限,不足以容納晟國使團,本宮将邀請慕南王一行人,去長公主府暫住。
”
刹那間,百官嘩然,連帶着周遭百姓,都忍不住開始低聲議論……
“聽說這慕南王就是當初的晟國攝政王……長公主殿下這是要跟他和好嗎?
”
“你們方才瞧見他二人那副眉來眼去的樣子了嗎?
說不定,人家當初就不是真和離呢……”
“什麼意思?
”
“什麼什麼意思?
緩兵之計,瞞天過海……”
“胡說!
他二人若不是真的和離了,長公主後來怎麼會懷上拓跋少将軍的孩子?
”
“要我說啊,保不齊就是那個什麼慕南王,剃頭挑子一頭熱……他就一直沒放下過咱們長公主!
”
“嗨,咱們管他們那麼多呢!
聽說這是好事兒,慕南王帶兵占領了他們晟國西陲的錦西城,控制了與咱們相鄰的整道邊境線!
”
“一旦長公主與慕南王成婚,那于我們西夏而言,便是與晟國之間多了一道新的防線!
”
“屆時,非但晟國不敢貿然來犯,因着咱們西夏平白多了個戰神,别國也輕易不敢打咱們的主意了!
”
“聽你這麼說……我倒是覺得,長公主腹中的孩兒,若是他慕南王的就好了……”
“呵,怎麼可能?
”
“……”
“那麼大的驿館,竟不足以容納晟國使團?
”太宰宇文衡震驚不已。
比起百姓的八卦,朝廷裡的這些個人精們,思維更為敏捷,想得更多,看得也更廣。
“就是說啊,這個慕南王到底帶了多少人來朝歌城啊?
他,他到底打的什麼主意?
”
“逼……逼婚?
”
“若真是逼婚還好了呢,最起碼他能為長公主所用,為我西夏朝廷效力……就怕他醉翁之意不在酒!
”
“要麼說咱們長公主高明呢,将慕南王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量他也翻不出什麼花兒來!
”
“……”
瞥了眼地上隻剩半口氣的劉芷嫣,沈南煙徑直往馬車上走,“天色不早了,諸位大人也都别跟着了,都散了吧!
”
“是!
”衆臣躬身行禮,“吾等恭送長公主。
”
“……”
車門被輕輕關上的一瞬,慕容澈一把就将沈南煙撈了過去,他輕咬她的唇瓣,蹭着她的脖頸,細細密密的吻接連而至,輕柔極了。
“别……别鬧!
”沈南煙呼吸越來越快,覺得癢,想推開他,又不敢動作太大,“慕容澈……我還懷着身子呢!
”
輕歎了一聲,慕容澈由着她躲開,坐好,随即像條粘人的大狗一般,環着她的腰,枕在她頸間,阖眼細細嗅着她身上的淡淡藥香……
“本王身邊的那些個人,從來都是都變着法地告訴本王,該如何自立,該如何小心謹慎,步步為營,讓自己變得無堅不摧,刀槍不入……”
“卻從來沒有人告訴過本王,我也可以這樣倚靠在一個人的肩上,歇上一歇,享一享這人間溫情……”
“呵……”沈南煙瞧着他人前人後,截然不同的兩副面孔,不覺失笑,“你就那麼信任我?
我就那麼好嗎?
值得你放棄整片森林,丢掉滔天權勢?
”
車内突然陷入靜寂,就在沈南煙以為他不會再回答時,慕容澈幽幽啟唇,“于本王而言,你是荒蕪大漠中,唯一的那片綠洲。
”
“煙煙,本王從未眷戀過權勢,本王從前所謀的,是一份徹底的自由,是可以護住那些站在我身邊的人。
”
“而如今,本王隻謀你一人……煙煙,别再把我推開了,有什麼事,我可以與你一同面對!
”
沉默良久,沈南煙隻回一字,“好!
”
慕容澈倏地坐直身體,一臉正色,“沈南煙,以你的手腕,徹底穩定朝局,應該用不了太久,你為何非要抛出‘擇婿’這個引子?
”
“你可知,你也是那渾水之中的一尾魚?
這世上想渾水摸魚亦或是漁翁得利的,又豈止你一人?
煙煙,你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
咬了咬唇,沈南煙眨着眼睛問身旁人,“慕容澈,說實話,你就從來沒好奇過,你母妃生前念念不忘的那個國度嗎?
”
“……”
好奇?
比起那個樓蘭古國,慕容澈更好奇,她沈南煙是如何能做到,在車上還與他溫聲細語,軟綿得跟個小羔羊似的!
下了馬車卻能瞬間變臉,仿若與他勢同水火,形同陌路的?
因着有東西要搬,長公主府的門大敞四開着,慕容澈站在影壁後,掃了眼周圍的人,朗聲問,“敢問長公主,本王今夜宿在何處啊?
”
略加思索,沈南煙沖一旁的秋綏道,“你安排一下,送慕南王去陶然居。
”
陶然居?
流螢撲哧笑出聲來,對上明t淵疑惑不解的眼,她趕忙憋笑道,“陶然居挺好的,雖說是秋綏雲柒他們住的地方,但勝在離主子的寝殿很近,又寬敞!
”
聞言,慕容澈眼角眉梢微挑……
嘁,這丫頭是在告訴外面的那些人,他慕容澈就算住進了長公主府,在她沈南煙眼裡,也不比那些個哄她高興的面首高貴多少!
四目相對,眼底皆是藏不住的笑意,不多時,慕容澈沖沈南煙高高豎起了拇指,“一醉一陶然……這名字本王喜歡!
”
“徐免,咱們走!
”
“是!
”
“且慢!
”沈南煙用下巴指了指徐免,“你跟本宮過來!
”
“啊?
”
徐免不明所以,看看慕容澈,又看看沈南煙……他該向左走,還是向右走?
公主府大門外,依舊不舍得離開的宇文衡和徐青焰躲在門邊兒上,使勁往門縫裡塞耳朵……
沈南煙朗聲對慕容澈等人道,“既然你們以使團的身份來了我西夏,便就都是客人,本宮便不能讓你們花一個銅闆!
”
“按理說,驿館的所有花銷都應該從國庫撥款……
“可畢竟咱們交情匪淺,你們又住進了公主府,這你們日後的所有花銷,便從本宮的私庫裡走吧……慕南王,你意下如何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