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蓮和陸異之搶親鬧得沸沸揚揚,霍蓮惡名罵聲更甚,陸異之天下人憐惜,不過除了這兩人,這件事中還有一方。
普通民眾可能都忽略了,但官員世家權貴們,尤其是女眷們都常常掛在嘴邊。
夏侯家。
或者說,夏侯小姐。
在陸異之突然被搶走那個未婚妻之前,夏侯小姐一直被認為是陸異之的未婚妻,兩人才貌雙全,天作之合,令人豔羨。
夏侯夫人常帶著兩人共同出入,雖然說是弟子如子,但明顯是當女婿看待了。
更不用說,陸異之為夏侯小姐非常盡心,不是送千年難遇的古香,就是秋天第一甕露水。
與夏侯小姐來往的女子們也作證,日常閑談夏侯小姐也不忌諱與陸異之的情意。
突然之間,陸異之家中有未婚妻,那夏侯小姐是什麽?
而且據說夏侯家也知道陸異之這位未婚妻,那為什麽…..
“能為什麽啊,奪女婿唄。
”
“陸家那位未婚妻,說是孤女寄養在陸家,自然沒有他們夏侯家勢力大,隨便打發了就是。
”
“夏侯先生這個老師一句話壓下來,陸異之難道敢拒絕?
小心趕出太學去。
”
“寒窗苦讀這麽多年,哪個學生能不害怕?
”
“更何況,夏侯先生還是陛下的老師。
”
“怪不得從來不敢提有未婚妻。
”
“怪不得隻有當夏侯一家不出席花燈宴的時候,才敢把人偷偷帶出來。
”
“我早就覺得奇怪了,在夏侯小姐面前,陸三公子唯唯諾諾。
”
“我也早看出來了,但不是唯唯諾諾,是不開心,就是笑,那陸公子眼裡也是憂傷,我說怎麽一看到他就心裡難過呢。
”
“呸,你是難過他不多看你一眼吧。
”
一時間有的沒有的各種話語都冒了出來,德高望重的夏侯先生瞬間聲名不堪,自從花燈節養病後,就一直養到現在,一家人閉門不出。
沒想到夏侯小姐竟然來上已宴了!
聽到消息的女子們你看我我看你,震驚不已。
“她可真敢啊。
”
“她還好意思出來?
”
“這是聽說陸三公子的未婚妻死了,她想來重續前緣嗎?
”
“快看看去。
”
一時間伴著各種嬉笑譏諷,年輕的女子們呼朋喚友向行宮入口奔去。
婢女一下車,離開了車廂的保護,四周有無數視線如山野的風將她席卷。
“小姐。
”她聲音顫顫,抓住了夏侯小姐,“咱們,咱們回去吧。
”
夏侯小姐裹著披風,帶著錐帽,風卷起披風面紗,似乎下一刻就要把纖瘦的她被吹走。
但她穩穩站著。
“來都來了,現在也回不去了。
”她說。
就不該來啊,婢女動了動嘴唇。
……
……
雖然夏候先生稱病,上巳節宴請帖,皇帝也讓人送來了,不過非常體貼的說可以不來。
但夏侯小姐看著請帖,說要來。
“阿晴。
”夏侯夫人忙製止,“這是何必,別出去了。
”
雖然閉門不出,但外界什麽話語,怎麽看待夏侯家,一家人都心知肚明。
夏侯小姐笑了。
“真是好笑。
”她說,“陸異之還能坦然登我們家門,我們竟然連門都不敢出。
”
自那日在廳中跪下說負了先生後,陸異之並沒有與夏侯家斷絕了來往,這期間他還來過。
“你還敢登我們家門啊。
”夏侯先生倚坐書房的床上,看著室內站著的學生。
學生依舊俊逸,以前怎麽看都看不夠,現在看一眼都覺得刺目。
陸異之深深施禮:“我如果不來,更是對不起先生,請先生允許我上門,不想看到我,讓我院子裡侍立,這樣,你我師生未斷,假以時日,世人會知道我們師生之間情深意重,外界的傳言都是無稽之談。
”
夏候先生頓時笑了,手拍著膝頭哎了聲:“這麽說我們還要多謝你啊。
”
陸異之誠懇說:“我知道這件事做得不對,但對當時的情形來說,這是沒有辦法的最好的選擇,我不能與霍蓮同流合汙,先生你也絕不能有一個這樣的學生。
”
他說罷再次施禮。
“學生對先生始終不變,一日為師終身敬重如父,學生會用一生讓先生看到我的心意。
”
他說罷便去門外院子裡站著了。
盡管夏侯先生隨手關上了窗戶,也沒有夏侯夫人來噓寒問暖,更沒有溫婉的小姐嬌俏的婢女來身邊相伴。
“他這是欺我們脾氣好,要面子,不跟他撕破臉啊。
”夏侯夫人跟夏侯先生哀歎。
要是換個人家,撒潑打滾,如狼似虎,刀槍棍棒將人打出去了。
但他們書香世家,跟人說話都沒有大聲過,哪裡做得出來。
夏侯先生自嘲一笑:“那就隻能說我這個學生運氣好啊。
”
還能說什麽?
而且,他說得也對,他這樣做還真對夏侯家好。
陸翰林對妻情深已經佔了先機,怎麽都有話說,而他們怎麽說都理虧,隻能解鈴還要系鈴人。
但夏侯家的不好,是他引來的,夏侯小姐站在樓閣上,遙望著院中站著的公子。
曾經冰雪聰明青竹俊逸的人,如今再看,寒意森森。
“做了不好的事的人還能坦然走在世間。
”夏侯小姐對父母說,“我為什麽不能?
我又錯在哪裡?
”
“阿晴,你沒錯,世人也早晚會知道我們沒錯。
”夏侯夫人拉著女兒的手勸,“但當避風頭浪尖,還是不要出去。
”
夏侯小姐握住母親的手:“父親,母親,就算將來人人都知道我們沒錯,隻要回想這一刻退避,我還是會如坐針氈,你就讓我出去走走吧,我要看看這風頭浪尖能不能把我吹散打垮。
”
夏侯小姐看著四周奔來的女子們,一眼掃去,有熟悉的不熟悉的,但與往常見到她笑臉迎來不同,她們在一段距離之外都停下了腳步,然後交頭接耳對她指指點點。
原本有熟悉的玩伴,面色帶著幾分擔憂,想要來與她打招呼,但在婢女仆婦的勸阻下也不得不停下。
夏侯小姐擡手將錐帽摘下來,迎著四周視線,端正身形緩緩邁步。
“走吧。
”她說,“去拜見陛下和皇後娘娘。
”
……
……
皇帝皇後以及隨行後妃公主們也都入行宮,得知消息也都很驚訝。
因為是夏侯先生的女兒,皇帝也和皇後一起見了她一面,問候了夏侯先生,覲見的命婦很多,夏侯小姐並沒有多留,很快便告退了。
行宮大殿比較豁朗,此時門窗大開,能看到門外聚集的婦人小姐們的視線凝聚在夏侯小姐身上,但又對她避之不及,夏侯小姐每一次的含笑打招呼都落空,走過去站定的地方很快便避開一片……
以往令人豔羨稱讚的清冷,此時此刻變成了孤雁般的蕭索。
皇帝看得都有些不忍心。
“不如你把她留在身邊陪侍。
”皇帝對皇後說,“要不讓她跟在小公主身邊。
”
皇後似笑非笑說:“那豈不是每個來覲見的人都要盯著她看了?
這不是把她示眾嗎?
陛下是想讓她難堪呢,還是想讓大家更確信夏侯先生一家果然是仗著您權勢?
一個霍都督搶人未婚妻,一個夏侯先生搶人未婚夫,這兩人可真是您的左膀右臂,你怎麽不讓霍都督把人帶來見見?
”
皇帝沒好氣地喝斥一聲:“胡說八道,跟朕有什麽關系。
”
不過倒也沒有甩袖而去。
在旁的妃子們對視一眼,帝後雖然還是拌嘴,但看起來像是和好了?
念頭才起,這邊皇後已經再開口了。
“是是是,臣妾說錯了,是他們自己行事不端,連累了陛下。
”她說,再喚身邊的大宮女們,“去取咱們準備東西給陛下,賞上巳節各項比試的佼佼者,讓更多才俊為陛下爭光添彩。
”
皇帝哈哈笑了。
其他妃子們對視一眼,皇後果然大方了,不對,應該說皇後原來家底這麽厚啊。
“陛下。
”霍蓮此時大步進來,“春獵準備好了,請陛下上馬。
”
皇帝笑著說聲好,由內侍們服侍去換騎射的衣袍。
霍蓮在殿內等候,他雖然還是穿著黑色的衣袍,但樣式也是騎射服,比起以往的官袍更顯得利落,勾勒著猿背蜂腰,面白如玉,眉眼淩冽。
皇後和後妃們都毫不遮掩的多看幾眼,心裡冒出一個念頭,這是與陸異之不同的韻味,說不定那位被搶走的未婚妻已經心甘情願淪陷了。
“霍都督。
”皇後忍不住問,“怎麽這次舍得把你的美人帶出來了?
”
霍蓮答:“回娘娘,留她在家裡不放心。
”
這真是情到濃時一刻也舍不得分離啊,後妃們想。
皇帝在後走出來,聽到這句話,心裡哼了聲,什麽啊,是情太濃了,兩個女人在家打起來,隻能帶出來一個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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