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軍要把那婦人送回去……”
程毅詫異的回過頭,似是沒想到趙振竟會做出這麼一個決定,隻見他擰着眉頭想了半天,才又道:“将軍欲與那姓馬的休好,以此換密縣之地,這點,俺能夠想的通……可是将軍别忘了,這馬伯堅曾率軍降蒙,是個背主之徒,難保不會行反複之事……要俺看,今日他能承将軍的情,從咱們手上接回其妹,等到安頓下來後,未必不會再掉過頭來對将軍兵戈相向,如此,咱們豈不是白白賠上了一個人質?
”
說的白了,還是那馬伯堅的人品有問題,畢竟在程毅眼裡,降蒙的盡是些賣主求榮之輩,就像是許州時夾古崎、何魏之流,與那種人交好,保不齊,你剛轉生就被别人捅刀了。
按照他的想法,既然是兩個陣營,幹脆就對頭到底,打到一方徹底投降為止。
趙振這時候也擡起頭,瞧了眼程毅,到底是練武出身的戰将,對方的身形此刻在火光中,顯得又魁又壯,殺氣騰騰,自己這半年和士兵們一道行軍鍛煉,身上沒少練出點肌肉塊,但是和對方一比,卻依舊瘦弱的像個讀書人。
可這帶兵打仗,不是光靠一位的勇武和蠻力就行,想着,趙振收回目光,應着程毅的話繼續道:“你以為那女人在我們手上,就能起到多大作用……那馬伯堅能在蒙古的承認下,自領一州之地,便說明此人大小也是個枭雄……此等枭雄之輩,豈又能因為區區一個女人,便放任我在鄭州壯大……你當真覺得,此女于馬伯堅的作用,還能大過那郭德海父子不成?
這場仗啊,到了該打的時候還是要打,誠像你先前所說,便是他不想打,蒙古人也會逼他出兵……今日我賣他一個人情,無非是想結個善緣,日後,總有共通之時,何必早早的就将事情做上絕路……”
程毅也不說話,隻是悶着聲點頭,瞧他那樣子,可能還需要些時日去驗證。
但這并不妨礙,他對趙振義無反顧的信任,從他走出許州的那一刻起,嚴格意義上來說,他已經和那馬伯堅甚區别,都已經背叛了曾經效忠的帝國,隻不過後者轉而投效了蒙古人,而他卻選擇了趙振。
雖然趙振口口聲聲要去解開封之圍,但是程毅卻很清楚,對方目的所在根本不是為了興複金國,這也讓他心底時常趕到迷茫,但一路走來,看到趙振帶着大夥一點點壯大,他又覺得自己的選擇才是對的。
想着,程毅忙壓下心中雜念,“既然是這樣,那這份書信更應該将軍來寫,為何要俺來代筆?
俺能做得了什麼主?
”
“若是我寫,性質就變了,而你不一樣……”
趙振還想給程毅解釋,可這種東西,往往明白就能明白,若不明白,反而越解釋越糊塗。
所以他幹脆道:“罷了,你就照我說的做去吧,那馬伯堅也是個枭雄人物,應該明白這層意思。
正好,你也可以借此機會,探一探對方的底,我總覺得,這馬伯堅怕不是那麼真心誠意的投效蒙古的。
”
等到一切都交代完成,趙振這才轉過身,走進了縣衙大院。
在趙振印象裡,這密縣城池不但遠遠大于長葛,就連城中縣衙的規模,也都按照後者數倍來的。
但是左右廊舍花廳押房等等,便多達四五十間,更不要提後衙内府的等一應亭台樓閣了,足見此處占地之廣。
所以當趙振看到四面跑進跑出,忙碌個不休的士兵,卻始終無一人理會他時,他也不禁罵了一聲,“他娘的,老子今晚睡哪兒,怎的到現在都沒人向老子彙報,一個個忙個卵球。
”
衆士兵被他喊的一怔,不由得都愣在了那兒,也直到這時,才紛紛反應過來,他們忙活半天,卻是把正主忘了。
此刻,忙有人四下通傳,過了半響,才見到一個急急忙忙的身影,從一側走廊跑了過來。
那是趙振身邊的一個親衛官,他從後院聽到了趙振的罵聲,便已經匆匆往回趕,奈何黑燈瞎火的,加上對此地格局又不是很熟悉,結果愣是在一處小圈子裡,七繞八拐摸尋了半天,直跑得大氣連連,頭上的軍盔也歪了。
“回将軍,天色太暗了,弟兄們還沒來及清理後衙,請将軍今夜在前衙暫住。
”
前衙指的就是縣府吏員們所住的廊舍,條件不是太好,基本上一間狹小的屋子裡,鋪了三四張榻,如此兩排下去有二三十間。
随着大軍入城,原本住在裡面的小吏們,都已經卷鋪蓋集中送去軍營接受審訊了,所以這裡暫時空了出來。
說起來也不能怪士兵們動作太慢,畢竟趙振現在是三軍統帥,一言一行都牽動着數千士兵的神經,無論去哪兒,都要确認其安全。
現在他要入住原來縣衙,親兵們自然要裡裡外外查勘個清楚,保不準就有什麼刺客宵小之類的存在。
所以對于親衛的安排,趙振也并沒提過多要求,這便自顧自的在前衙住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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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遠在管城的守軍,便已經截獲了一匹趕往鄭州的快騎。
此時的管城仍是鄭州轄下衛城,主要功能便是供鄰近的中心鄭州做調兵、戍衛之用,正因如此,即便是那管城的城池面積不過數百畝,百姓更無一戶,但城中往來的兵馬數目之多,卻占據了鄭州主城的一半。
也就是這個原因,所以那馬伯堅在任命之初,所用之将領,無一不是其身邊的心腹之輩。
既然是心腹,當得知了那匹快騎,正是奉密縣縣令孔昱之命,趕來求援的時候,管城地方的最高指揮,身為馬伯堅麾下左右都統之一的杜鋒頓時就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
自從月初那夥蒙古人來了鄭州後,全城上下便陷入了空前的戒|嚴當中,而這還不僅僅是鄭州一處地方,甚至連轄下六縣,馬伯堅都派人下了嚴令。
究其原因便是那遠在鄧州的武仙,或是洛陽的完顔思烈,都在蠢蠢欲動,時刻有兵進鄭州的打算。
要知道,那二人旗下都是數萬大軍,随便一支兵馬,都足以蕩平整個鄭州。
有如此恐怖的兩股力量在,即便是鄭州背後還有不斷使壞的蒙古人,作為依仗,但誰能保證,兩方到時真的厮殺起來,這處在暴風眼當中的鄭州,還能如當初那般躲過一劫,免遭戰火屠戮?
現如今,密縣那傳來求援,其方位更是在洛陽交界處,杜鋒完全有理由相信,這一次,很有可能是完顔思烈的大軍,提前跨入了鄭州。
所以在聽說了那快騎的來意後,杜鋒幾乎沒做任何停留,便匆匆吩咐左右,帶着那送信的士兵從管城,又一口氣從管城換到了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