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家主,好消息,好消息呀!
”
次日午時,一個手拿長槍的男子冒冒失失地從村外跑進來,遠遠的就大聲叫喊,将許多人都驚動。
“慌裡慌張,成何體統!
”
說話的是一個六旬老者,身着一件合體白褂,斑白長發用頭冠和黑帶束縛着,略顯老态的臉上是亘古不變的威嚴。
聽到老者這麼說,那男子也是吓得一滞,在老者的注視下才斷斷續續地将自己得到的消息說了出來。
聽完這話,那老者先是一愣,随即眼露欣喜之色,但是立馬隐沒,想了一下,揮手道:
“老夫知道了,你去賬房領二十個銅闆吧。
”
聞言,那男子欣喜萬分,急忙一拱手,然後跑了下去,像是完了銅闆就跑了似得。
而那老者盯着那男子遠去,随即才收回目光,想了一下,開口對旁邊侯着的女仆道:
“傳老夫命令,讓所有青壯晚些吃了飯來大堂,老夫有要事安排。
”
“是!
”
朱華原本想立馬召集所有青壯的,但是想到農忙不能耽擱,也就推遲到傍晚,那時天黑了,也不能做什麼。
累了一天,程九伯跟着金子再次回到了寨子裡,他孑然一身,所以一直是跟妹妹金家住在一屋。
吃完那還帶着粗糠的飯食,就聽到村裡響起刺耳的敲鑼聲,同時有數個聲音傳來。
“村中男人挺好了,家主說了,吃完飯趕緊到大堂去,遲了闆子伺候……”
聽到那聲音,程九伯原本已經鎮定了兩天的心怦然一動,雖然他表面沒有太過意外,内心已經猜測到此次朱華召集他們的事了。
果然,一到大堂,就看見了那烏泱泱的頭,大家有的坐在地上,有的坐在鞋上,相互交談着,臉上滿是疑惑。
一個個許久未洗,油光發亮的頭在周圍火把光亮下很是顯目,一股汗臭味彌漫。
“安靜!
”
突然,那個朱管事站了出來吼了一聲,所有人立馬都安靜了,看得出來,這些五大三粗的人都很怕他。
見到下面沒了聲音,朱管事得意地掃了一眼四周,在程九伯這邊一定,然後回身站到石梯一旁。
不久,老者虎步走了出來,站在門口的七階石梯上。
看了一眼下面的人,古井無波的臉上露出一絲滿意,同時也多了一分自信。
“在場的都是朱寨村民,也是我我朱家族人,今晚召集大家,就是要宣布一件事。
”
“家主,有事您吩咐就是,何必如此鄭重,俺們指定給您辦得妥妥的。
”
任何時候,拍馬屁的人都不會缺,朱華的話還沒說完,就有幾個狗腿開始幫腔。
“對呀,家主有令,大家哪個敢不從,我二娃第一個錘他!
”
“對……”
有幾個幫腔,周圍那些依舊一臉疑惑的人也不敢落後,趕緊拍兇脯保證。
程九伯冷眼看着這一切,好在他和金子選了個靠角落的地方,才沒引起别人注意。
“好好好,不愧是我朱家男兒,老夫甚慰,這樣吧,明日大家停止耕地一日,具體事情就由朱二娃,朱老三……他們幾個負責,這幾個人先留下,現在大家回去休息,明日辦事就成,飯菜加量,管吃!
”
不得不說,朱華是一個聰明人,他把大家召集起來不過是為了鼓舞士氣,但是具體事情他不會說,隻留下了幾個心腹狗腿議事。
果然,聽到有加量的飯菜,大家那個激動啊,亂世能活命已是奢望,吃飽飯那絕對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見此,程九伯也深深看了一眼朱華,然後跟着這數百激動的男人離去。
雖然表面已經看不出表情,内心卻是狠狠鄙視,他已經看出來了,恐怕李自成已經在通山縣被靖遠大将軍阿濟格打敗了,殘軍在往這邊逃竄。
而他們的任務,恐怕就是平陽欺虎。
飽餐一頓固然好,但是拿命去換,那就有些劃不來了。
不過程九伯來此的任務就是這個,他倒不會臨陣脫逃什麼的,因為他已經發現,那個聲音在将自己帶來之後,就再沒有半點動靜。
想要回去,為今之計,恐怕也隻能完成這什麼讨逆除亂的任務了。
次日,程九伯和金子早早地就起了床,程九伯還用柳枝刷了刷牙,那苦澀的味道,讓他實在不敢恭維。
以至于吃一頓好不容易帶有油星的飯菜,都一股苦味回蕩。
吃完飯,大家就在朱管事等人的帶領下,拿着鐮刀鐵鍬就出發了。
從村子裡往外走了有好幾裡的樣子,才在一個山口停下。
這裡兩邊是高處七八米的陡坡,路就在中間深溝裡。
程九伯翻找了一下記憶,才想起這裡似乎叫小源口,也就是李自成敗軍的埋骨之地。
朱管事等人将所有人帶到這裡,就開始分隊做事,一些人在地上挖坑,更多的人則将大塊的石頭搬到兩邊陡坡上。
“程老九,金子,你和他們去那邊山上藏着,到時有人來了,你們出來攔着就是,不能放跑一個,聽見沒有!
”
朱管事來到程九伯對面,扯着嗓子對他們幾人嚷道。
“朱管事放心,我曉得的。
”
程九伯一如既往的笑面相迎,讓朱管事滿意不已,然後就繼續去安排其他事了。
程九伯看了看朱管事指的幾個人,都是從外面逃來的奴隸,隻有自己和金子是本地佃客。
看出問題的程九伯看了一眼朱管事,帶着金子幾人去了前面深溝過去一個緩坡上面。
程九伯站上來一看,發現此處正是通過深溝後直沖的地方,再往上就是小月山。
“若是來人驚慌之餘,肯定會往山上跑,那我們就首當其沖成了攔路石,朱管事好算計啊!
”
内心暗暗道了一句,看了看遠處朱二娃等人面露古怪笑意,程九伯也看出了這似乎是故意安排。
本來對此處就沒有多少感情的程九伯,此時内心愈發淡漠了,連最後一絲準備告訴大家逃跑的念頭也消散。
雖然内心明了,程九伯也知道此時自己的任務,他也不客氣,理所當然的将這十幾個奴隸運用了起來。
在上坡上挖了無數小坑,這些可不是随便挖的,而是陷馬坑,馬腿陷進去,快速的馬甚至可以别斷腿。
看着那些迷茫又有些慌亂的人,程九伯知道自己指望不上了,隻得将金子拉到一邊,悄悄交代起來……